何心隐摇头道:“不仅仅是宁波镇海,还有福建……的确可行。”
何心隐也听懂了这句话,钱粮输赣,经手的人不少,但总理诸事的不过就唐顺之、吴百朋、汪道昆等人,都是靠得住的。
徐渭在一旁详细解释道:“再不济……推到汪五峰身上就是,当年海运粮米南下入闽,都是汪五峰的船队。”
“关键在于当年的浙直总督府。”钱渊接着说:“虽然事务杂多,但大体可分为两边,其一是总督府之内,其二是总督府之外。”
“仔细说说。”
“总督府之内,账目虽然留存在浙江巡抚衙门,但都是大账,没有明细,当年赵大洲都查不出什么,他侯汝谅查得出?”钱渊摇头道:“各处明细,经手的是王先生和伯鲁兄。”
“伯鲁如今在哪儿?”
“离开总督府后,伯鲁兄入幕小舅……现在应该在镇海。”钱渊轻声道:“其实总督府内无惧,伯鲁兄不会坏事,王寅如今就在汝贞兄身边,所以关键在总督府之外。”
“当年浙直总督提编六省,截留盐税,汝贞兄被称为‘金山总督’,其实他本人并不豪奢,其他方面也不怕查……就算科道言官空穴来风,京城尚有随园在,但两方面才是重点,其一是分宜。”
何心隐拉着脸,这不是他经手的事,但也是知情人,胡宗宪每三个月要送严世蕃一批银两和珍宝。
“谁说送进严府银库了?”钱渊笑吟吟道:“绝无此事,比如一捧雪。”
“噢噢噢,原来一捧雪是汝贞兄送严东楼的!”徐渭惊叹道:“如此稀世奇珍,从哪儿弄来的?”
“一捧雪”是名闻天下的玉杯,据说能消灾驱邪、消除疾病,一旦注入沸水,天气可以幻化成漫天飞雪。
这等事何心隐却不知情,傻乎乎的看着徐渭,后者解释道:“如今在内承运库。”
孙鑨补充道:“严分宜临终前,将严府库内银钱、古玩、书画、珍宝全都送入内承运库。”
“严分宜的确老辣。”钱渊笑道:“其实侯汝谅去查账,这方面我反而不担心,反正是扯嘴皮子而已,银子都进了皇家内库,还有什么好说的?”
“钱某担心的是其二。”
何心隐终于听懂了,“汪直?”
“不错,就是汪直。”
平心而论,胡宗宪这个人不贪,耗用的银钱大都用在正事上,但有一点是肯定逃不过指责的,那就是徐海大举入侵的时候,胡宗宪惧怕汪直同时来犯,以大批银钱贿之。
这件事不仅东南官场多有传闻,即使是京中也有传言,当年科道言官弹劾胡宗宪有作乱之迹,就是这个原因……毕竟他和汪直是同乡。
何心隐在心里盘算了好久,才问:“需要何某做甚?”
“立即启程去东南。”钱渊轻声道:“戚继美即将调驻浙江,望夫山先生辅佐,不使东南沿海生乱。”
如果谭纶在,一切都好说,但如今谭纶丁忧,徐阶门生侯汝谅入浙,唐顺之、宋仪望都位居其下,也不善兵事,钱渊才会选择何心隐。
在明朝,很多时候,官位的高低并不能决定其撬动资源的能力,
论名望,论地位,论人脉,论知兵事,何心隐虽然是个白身,却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