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铮一个激灵,嘉靖三十五年嘉兴战事后钱渊回京,因心力耗尽而昏睡一日两夜,要不是李时珍在,只怕难救,也是,放松段日子也好……但问题是,每日晨昏定省也能耗尽心力?
陆氏又拉着谭氏开始商量嫁妆单子的事,钱铮默默的出门,想了会儿沿着长廊往随园去,从侧门进去没一会儿就看见院子里的大树下,侄儿正躺在藤椅上,翘起的右脚还在空中一抖一抖。
怎么看都像是浑身懒骨头……
只看了几眼,钱铮就受不了了,默默回身,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北边的西瓜味儿就是不够好。”钱渊丢开西瓜皮嘀咕了声,看王氏过来,笑道:“姐姐,这时候,东南应该有葡萄吃了。”
“你倒是舒坦。”这些日子王氏来随园也不是一两次了,但还是有些拘谨。
随园中人在这儿都是有单独精舍的,还有不少专门隔出来的书房、客厅,到处可见书画……不夸张的说,这些书画留到后世,那都是能进博物馆的好货色。
“噢噢,姐夫那边问过了。”钱渊起身递了块西瓜过去,“君泽兄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昨日接到军报,姐夫率军乘船绕行,从惠州府、潮州府交界处登陆,三战败敌,北上追击。”
王氏精神一振,“俞总兵那边呢?”
“志辅兄先急行南下解兴宁之围,与提督两广吴桂芳合军,稳扎稳打。”钱渊看天色已暗,和王氏一起进了侧厅,“如若无意外,今年当能扫平倭寇、贼军,靖清粤地。”
王氏松了口气,“婚期还没定下来吗?”
“约莫八月中旬吧。”钱渊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就这么不放心他?”
“你这张嘴!”王氏瞪了眼,视线落在钱渊背后墙壁上的一副水墨图上。
“前几日说起东南葡萄……”钱渊笑道:“文长兄一时兴起,泼墨画下这幅葡萄图,孙文中吟诗以记,潘思明提笔一挥而就,此人嘉靖二十年榜眼,翰林侍讲学士,任日讲官,书法被裕王殿下盛赞,文长兄亦赞为东南独步。”
王氏眼中颇有羡慕神色,这个时代,是进士至高无上的时代,戚继光在东南立下如此功勋,但也不敢对任何士子有些许冒犯,就算是个秀才他都不敢得罪,鬼知道人家背后站着谁。
“小安国今年五岁,再过两年也该启蒙了。”钱渊随口道:“到时候我来安排,闽县林家的族学不错,绍兴那边的私塾也不错……怎么?总不能让小安国还做武将吧?”
“戚家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王氏摇摇头,“再说了,军户出身……”
“军户出身又如何?”钱渊撇撇嘴,“张叔大也是军户出身,随园士子中的吴君泽也是军户出身,胡宗宪他还是锦衣卫军户出身呢!”
“只是日后姐夫不知道会调到哪儿去……不过放心,到时候我来安排就是,先启蒙总是好事,年纪渐长再兼修武艺,以后文武双全!”
王氏心想,如果儿子真的在读书上有点天赋,拼着丈夫埋怨,自己也要想办法让儿子走这条路。
想想看,随园中哪个不是两榜进士,绝大部分都因文名传世,光是翰林出身就五六个,如果能得其教导……
王氏正琢磨着呢,钱渊随口说:“对了,明儿小七放风……呃,出去上香,姐姐一起去吧。”
“有了身孕……”
“再不出去转转,怕是要憋坏了。”钱渊也挺同情妻子的,这个时代的孕妇真的挺惨。
王氏好奇的问:“也进京快十天了,看你总在随园,不用上衙吗?”
“前些年累得狠了,歇息一段时间再说。”钱渊敷衍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