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钝脸色阴了下来,“二十四监也要插手?”
徐渭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另一叠略少的账册,“展才另选海船,出海贩货,获利均送入内承运库。”
方钝这才释然,低头看了看账目,“六艘海船,每月获利约莫三万两……也不少了。”
“至少能糊住那些太监的嘴。”徐渭咳嗽两声,“从去年七月中旬起,去年共收取税银十九万两,今年前三个月,共收取税银十八万两,宁波府分润两成,剩余的以每三个月一次,解送入太仓库。”
地方和中央分成,这是之前就商议过的,方钝倒是不在意,只诧异道:“不是浙江一省吗?怎么是宁波府?”
徐渭脸色一变却没作答。
方钝也是久历宦海,立即想起去年浙江巡抚是吴惟锡,如今却是赵贞吉,不由捋须叹道:“展才也不容易啊。”
方钝这句话意有所指,朝中重臣中,他是最支持开海禁通商的,其他人大都态度模糊,但徐阶曾经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提起片板不得下海的祖制。
拿过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阵,头发花白的老头眉开眼笑,“解压入太仓库应是二十九万三千六百四十三两七钱……算了,凑个整吧,就三十万两!”
徐渭脸都黑了,“砺庵公,适才说的是十万两!”
“文长,定好了规矩,那就不能反悔。”方钝殷殷劝道:“那么多银子在手,实在怕展才受其诱,老夫也是好心!”
“砺庵公,如今两浙倭患渐息,但东南仍有战事,宁波、台州、嘉兴、处州均驻有重兵。”徐渭解释道:“其他的不说,宁波、台州、绍兴三府养兵都仰仗这点银子。”
“胡汝贞提编数省,这是他的事!”方钝吹胡子瞪眼,“难不成展才还想养私兵不成?!”
“砺庵公这说的哪里话!”徐渭现在学聪明了,咬着牙关说:“展才将账册都送上京了,还不够磊落?”
“那他截留作甚?!”
“总有用处的……”徐渭附在方钝耳边低声道:“比如陛下下令广东布政使司进贡的十六万两龙涎香。”
“陛下已言暂缓!”
徐渭擦擦额头泌出的汗珠,“砺庵公,若不得陛下许可,开海禁通商终为镜中水月!”
纠缠了好久之后,方钝才不悦的下了结论,“二十九万两那就凑个整,二十万两,剩下的十万两三个月后一并解送。”
徐渭无语了,这句话槽点有点多啊,咱们商量的难道不是十万两之外的?二十九万两扣掉二十万两难道是十万两?
身为户部尚书的方钝太清楚多点银子能缓解多大的压力了,能多一两银子都是好事。
徐渭急的满头大汗,咬着牙道:“这样吧,大同右卫的两万石米,均由宁波府拨付,但解送入太仓库得银两不得超过十万两,这总行了吧!”
方钝好奇问:“浙江多山,两万石米……输送入京,耗费不小啊,老夫记得宁波府只有粮仓一处,有如许储备?”
“海船出海贩货回程所购,唐荆川平价收购。”徐渭苦笑道:“不仅展才,荆川公也怕粮荒啊。”
“唐荆川诚然目光长远。”方钝捋须点头,“那就十八万两吧,绕你两万两!”
徐渭头痛欲裂,这老头怎么就这么难缠!
这天晚上,院子里的灯到天色泛白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