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钱塘江直通新安江嘛。”旁边一个小伙子笑着说:“叔公,这次可是预付了好大一笔银子,再过一个多月,那些茶商不送来怎么办?”
旁边一个汉子笑骂道:“敢黑老船主的银子,也不看看自己脖子够不够硬!”
“哎,都乡里乡亲的。”汪直挥挥手笑道:“也不过几百两银子……再说了,咱徽商讲的就是个信,他们若是毁诺,那就是坏了名声,别说我了,就是乡里也绕不了他们。”
“对了,滶儿呢?”汪直看看左右,“今儿就没见着人,让他择地建个货栈,这点小事拖了两天了!”
汪直所说的滶儿指的是其义子毛海峰,他拜汪直为义父后还有个名字,王滶。
小伙子嘿嘿笑道:“滶哥昨儿晚上就没回来。”
“今早我倒是见了一面,那眼圈黑的……”汉子撇嘴道:“都说表子无情……居然还想着给那女子赎身。”
汪直叹了口气,随即发狠道:“回头就给他说房媳妇,天天去那地方……是能娶媳妇还是能生个儿子?!”
“老船主,不过说起来杭州真比镇海合适。”汉子啧啧道:“这两天集市,外地来的商贾多如牛毛,而且也靠海,钱塘江直接入海……”
“想瞎了你!”汪直骂道:“去年这时候咱们头上还扣着倭寇的帽子呢,官府放心咱们在杭州设市通商?”
“要不去找那钱展才问问?”
汪直都懒得搭理手下了,去年第一次见面,那钱砍头就把话说死了,商市管辖,通商之地,全都在官府……准确的说是在他钱砍头的手里。
沥港太远,杭州太险,设在镇海,还在山顶修了个威远城。
威远城去年已然竣工,耗时五个月,比预计工期多了两个月,城周长两百六十丈,高两丈半,厚一丈,设雉堞、垛口近两百个,辟东西二门,各设铁炮三门。
一想到这事儿,汪直就心塞……那六门悬于头顶的铁炮还是他买来的,姓钱的连银子都不肯给!
就在这时候,一阵骚乱喧哗声传来,墙壁被撞的声声作响,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干什么的?!”
汪直寒毛直竖,猛地跳起来,他听见了利刃出鞘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凄厉的惨呼声。
常年亡命海上,汪直不是那等犹豫不决的人物,第一时间推开窗户就要往下挑,但一只手猛地拽住了他。
“叔公,下面……”
汪直定睛细看,一员身穿软甲的将领正仰头看来,身后是排列整齐的士卒,手中的刀枪在月光中反衬出寒光。
“叔公,怎么办……”
外间的厮杀声已经越来越轻了,汪直咬着牙抢到桌前,双手拿起蜡烛!
三刻钟后,并没有被绑起的汪直面色惨淡的走出客栈,二十多个随从大都带伤,被绑得严严实实塞进了马车。
在他们身后,是正熊熊燃烧的客栈,还好今日三四百兵丁齐聚,杭州多有水井,很快将其扑灭。
不远处得马车里,黄师爷掀下车帘看了看,回头仔细打量了几眼汪直,啧啧两声,“倒不是个凡人,生死之际能想得到死里求生,若不是人手充足,险些被五峰船主突出重围。”
汪直看了眼废墟上升腾的烟柱,在皎洁月光照耀下颇为显目,他略略放心了点,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两三里外,正在费劲系腰带的毛海峰目瞪口呆看着不远处升腾的烟柱,手一松……登时胯下一阵冰凉。
呃,毛海峰左臂当年被徐海劈断,一只手系腰带不太利索,这下手一松,两条裤腿登时松松垮垮落到脚跟处。
毛海峰一把拉起裤子,右手摁着腰带,转身进了一条小巷。
两刻钟后,毛海峰遥遥看着护卫在巡抚衙门外的兵丁,心头的怒火越来越盛,好一会儿后,他一扭头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