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大兄。”董传策温和笑道:“内人听闻嫂嫂患病,非要来看个究竟……她家传医术,至少能帮着煎两副药。”
“多谢原汉,多谢弟妹。”张居正面色有些憔悴,勉强笑着行礼。
一旁五六岁的男孩坐在小凳子上,眼巴巴的看着张居正,看父亲不理睬自己,从脖子里掏出个玉制的玉牛把玩起来。
正在寒暄的董传策瞥了眼过去,嘴里登时一顿,这玉牛小巧玲珑,刀工了得,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张家还有这等好东西?
张居正顺着视线看过去,脸色不禁一僵,“义修,还不去后头!”
五六岁的张义修胆怯的往后跑去,手里还紧紧抓着那玉牛不松手。
那是嘉靖三十四年,钱渊初次入京和张居正重逢之日,给张义修的见面礼。
那时候谈笑风生,互为知己,钱渊还亲自下厨,张居正时常去随园打牙祭。
如今却是陌路,曾经的好友乘势而起,而自己枯坐无用武之地,甚至可能要刀刃相向……真是恍然隔世。
纵使张居正心硬如铁,也不禁恍恍惚惚,心生感触。
在书房坐定,董传策迫不及待的低声道:“今日随陶虞臣去了趟随园。”
“文长在?”
“嗯,随意聊了几句。”董传策手脚有些不自在,“选定陶虞臣?”
“随园众人中,冼烔、孙铤最为跳脱,但也最不容易插手,徐文长看似性情如火,实则谨慎,唯有陶大临刚烈,能为我所用。”
张居正加重语气道:“原汉,此事不能与师相拉上关系……呃,这些日子你与仰斋稍稍远离。”
所谓的师相指的自然是徐阶,所谓的仰斋指的是徐璠。
董传策有些讶然,“仰斋和展才虽为翁婿,实则有隙,但师相……”
张居正微微摇头,“张某深知展才,绝不会为师相所用。”
“好,记住了。”
“什么时候动手,等我的消息。”张居正低声道:“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把随园全都卷进来。”
“叔大兄,小弟不明白……为什么要将随园卷进来?”
“随园看似都是去年登科的士子,但没那么简单。”张居正叹道:“平泉公执掌国子监,钱刚聲为通政使,吴百朋任浙江巡抚……”
说得这顿了顿,张居正继续说:“钱展才与高新郑以叔侄相称。”
董传策心里一个激灵,他听懂了这句话,这意味着随园和高拱身后的裕王府是有政治关系的,一旦将随园绑上战车,那成功的几率就会大的多。
“不急,不急……”张居正低低道:“如今朝中暗流涌动,前日还有御史弹劾胡汝贞、钱展才和吴百朋。”
“不过,选在钱展才回京之前……呃,最好是他回京的途中。”
聊了一阵后,眼看着要宵禁了,董传策起身告辞。
出了门,登上马车,董传策立即看向妻子。
“怕是不中用了。”刘氏摇摇头,“记得天津倒是有个擅妇人病的大夫,要不要……”
董传策冷冷的看着妻子,“张叔大两榜进士,翰林出身,其妻如何能让乡野庸医来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