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自天顺之后,不入翰林,不得入阁,虽庶吉士亦在翰林院,但三年留馆才被视为储相。”
这番话已经点明了,你钱渊现在还算不上真正的翰林,但只要通过两年后的留馆,再加上亲近裕王,一只脚都已经迈入文渊阁了。
嘉靖帝闭上眼,“一旦转为外职,几无入阁可能,你可清楚?”
“学生清楚。”钱渊昂首道:“虽九死其犹未悔。”
黄锦终于听懂了,钱渊放出流言试探王本固,生怕其影响东南大局,主动请缨南下出任浙江巡按。
偏偏其他的重要职位需要廷推,但巡按一职是不需要廷推的,只要都察院推荐,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即可……黄锦抿抿嘴,钱渊的叔父钱铮是通政司左通政,钱渊明显是挑了今日来的。
寻常的职务如果嘉靖帝不许,会打回内阁、吏部、都察院,重新推荐人选,但巡按不同……名义上所有外出的巡按都是天子钦点的。
于是,在这关键时刻,钱渊直接来了西苑。
黄锦也叹了口气,这一步从庶吉士直接跳入都察院,对钱渊本人来说,影响太大了,几乎断绝了他入阁的可能,嘉靖帝的确不守规矩,但下一任的裕王……只能说子不肖父。
“别人都是躲着麻烦,你非要往前凑。”嘉靖帝看了眼黄锦,做了个手势,接着道:“自己选的路,是苦是甜自己尝吧。”
还跪在地上的钱渊双手高举,接过黄锦递来的那份奏折,原先的批红已经被涂去。
“谢陛下。”钱渊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了,起身道:“先父先兄亡于倭寇之手,学生时时刻刻铭记在心,筹谋数年,渐有成效,若毁于一旦,实是毕生之憾。”
“每次入京都惹出一大堆事。”嘉靖帝挥挥手,“下次再入京……对了,记得把小黑带来。”
“是啊,展才你在东南到处奔波,甚至还要上阵厮杀,多危险啊!”黄锦眼睛一亮,“这样吧,咱家让人跟着你南下,把小黑带回京。”
不是吧,我的确上阵厮杀很危险,但你老黄却是在关心小黑安全?
钱渊苦着脸出了殿,和黄锦、冯保闲扯了几句,匆匆忙忙赶去直庐。
运气不错,只有严世蕃一个人在,天冷至此,严嵩得嘉靖帝特许在直庐内有卧室,徐阶已经放衙,吕本干脆就没来。
“啪!”
严世蕃诧异的看着丢到自己面前的奏折,打开看了几眼,用诡异的视线打量钱渊,“展才,你这是要抢老黄的活儿,难不成……”
“少闹腾!”钱渊指指奏折,“东南士林还说严党一手遮天,这种人居然丢到浙江去,你是嫌胡汝贞麻烦不够多?”
看严世蕃还不太信的样子,钱渊冷笑着将事情剖析一遍,低声说:“你傻啊,宁可丢一个浙江巡抚,也不能让出浙江巡按……是翰林院张叔大领着王本固去随园的。”
“我知道是徐华亭的人。”严世蕃若无其事,“王本固丁忧回乡,举荐起复的是刑部尚书贾应春,他们是同乡,贾应春是嘉靖二年进士。”
徐阶这厮是非要在东南啃口肉,钱渊再次在心里确定,这厮真不是个玩意儿!
严世蕃愣了下后,指指奏折,“那……”
“你觉得呢?”
“展才你……”
钱渊嘿嘿冷笑,“东楼兄,等小弟回东南,看我怎么收拾胡汝贞……一箱箱银子往你银库里装,却要扣着我那万两分赃!”
严世蕃哭笑不得的笑骂了几句,看看天色已暗,两人一齐出了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