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刘恪皱了皱眉,这可不太妙。
栈道如果不塌,让巴尼汉带着南越土著们,走山林栈道,去琼州运粮,也能缓解粮秣危机。
但现在,栈道塌了,路更难走了。
不过他依然没改变计划:
“知道了,既然你也回来了,就和岳少保一同,救助这些遭灾的百姓吧。”
“这”
雷兰欲言又止,将士们都得用小斗吃饭,还等着去康海郡城取粮。
现在还得将军中粮秣,分与百姓?
“救国先救民。”
雷兰拱手,默然不言,无比动容。
如果张议平在此,必然会肝脑涂地吧?
还记得,张将军平日里,也是最为爱护百姓。
很快,刘恪就吩咐下去。
岳少谦带头,安定百姓、救治伤民、搭建屋棚、分发衣食,一切有条不紊。
也不用耗费什么力气,将东胡人的残营,稍微打扫一番,就能继续使用。
时日过半,不断有御前侍卫回营,报告各地的消息。
只是不是很乐观。
听着朝廷愿意出粮赈济,各个县城都上表要粮、要钱。
尽管受灾不大,但能弄点赈济款项来,也是好的。
“多半又有东胡人在里头推波助澜。”
刘恪又是一阵头疼,高州久在东胡人统治之下,从那些留着辫发的汉人百姓身上,也能看出,东胡人的影响力。
岳少谦占据康海郡城之后,能收上来税赋,勉强维稳就不错了。
根本没多少空闲,去找东胡人留下的暗子。
唯一的好消息,应该是各个县城受灾较轻。
刘恪索性招来众将议事:
“百姓受灾,朕想加以赈济,不知诸位有什么打算?”
李景绩率先道:
“陛下可想北伐?”
刘恪点头:“这是自然。”
“天底下的百姓都看着呢,想知道汉军到了哪里,什么时候能收复失地。”
“此战之后,东胡内部必然自乱阵脚,朕当然要北伐。”
李景绩在地图上比划着,将南渡江以北的高州各郡县,都框选了出来:
“陛下请看。”
高州有四郡,为合浦郡、郁林郡、苍梧郡、康海郡。
合浦郡是高州治所,北接郁林、苍梧两郡,西面与交趾郡有一山之隔,南面便是康海郡。
高州最南方的康海郡,与琼州相连。
“高州四郡,这一圈是郁林郡,边上是苍梧郡。”
“眼下渡过南渡江往北,就是高州治所合浦郡。”
“末将探听了些地崩受灾的情况,多是分布在合浦郡之中。”
“那么合浦郡便是震中,以合浦郡为中心,波及到高州各郡。”
“康海郡因为有一条南渡江相隔,灾情不重。”
“但余下各郡,多半都遭了灾,在地崩之下,城墙根基薄弱,一些县城,说不定城墙都已经毁了。”
“东胡人的守军,能打不能守,而且百姓多半也不安宁。”
“正是我军收复失地的好时机,陛下切不可错过良机!”
李景绩已经有了十足的成长,与之前的开口便是兵法有言不同,开始渐渐有了自己的见解。
众将也是听得眼前一亮。
确实行得通。
现在大家无非是纠结于,军中粮秣不够,想要赈济百姓,就得回师康海郡城,不得不放那乞颜思烈一马。
但李景绩,则提出了新的可能。
现在南渡江上,有咱们自己的水师,也占据了谢桥,为什么不考虑,直接北伐呢?
趁着大胜一场,且有天灾相助,攻下整个高州,何乐而不为?
而且东胡大可汗亲征,二十万大军所用度的粮草,都囤积在合浦郡之中。
只要真能攻下了,粮秣危机,迎刃而解。
但问题在于,这是李景绩的提议。
不说是绝对不可能的办法,起码也是一条,最困难的路。
于是乎,众将立即你一眼我一语,指出了此计弊端:
“我军现在还得分心赈济百姓,想要北伐,也是有心无力啊!”
“而且后方还未稳固,康海郡城之下,还有那乞颜金瀚所部四万兵马。”
“正是,若是能顺利占据高州四郡,自然极好,可若是受阻,我军必然腹背受敌。”
“战线过长,补给极为不易,只能以战养战,若是敌军直接坚壁清野以待之,我军必败。”
李景绩听了,也是被吓着了。
卧槽,咱老李可是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自以为是妙计,没想到漏洞这么多?
他低着头,忙不迭道:
“是末将失言,末将失言。”
“无妨,虽说九死一生,但也是一条思路嘛!”
刘恪拍了拍李景绩的肩头,以示鼓励,继续道:
“那就还是以赈济百姓为主。”
“既然要救民,就得救到位。”
“遣人告知南渡江上的甘文禁,让他们也将粮秣,分出一部分来。”BIqupai.c0m
“同时沿江而上,往西走直入交趾。”
“再从交趾郡调动粮秣。”
“既然高州四郡都遭了灾,朕也不能厚此薄彼,不仅是康海郡,余下三郡之地,都加以赈济!”
众将陷入深思。
救济康海郡百姓,自然可行。
可再调度水师运粮,救济仍在东胡人掌控之下的另外三郡,是不是有点过了?
虽说东胡人,不可能像皇帝一样,爱民如子,此举必然能进一步收拢民心。
等到真到了北伐的时候,高州三郡必然归降。
然而代价还是太大了些。
毕竟军中粮秣本就吃紧,而且调度水师之后,针对南渡江的封锁,肯定也做不到了。
于是乎,包括岳少谦在内的众将,一齐劝道:
“陛下,这么做,民心是有了。”
“可这耗费的粮秣,咱们能承受得住吗?”
面对众将的不安,刘恪笑了。
他知道将领们都对粮秣危机感到不安,不过刘恪对此并不担心。
最差的局面,也不过是因为消耗的粮草太多,汉军只能固守,从而放任乞颜思烈所部,安然退走。
但这也就是让乞颜思烈多苟一阵子,自己所谓的大可汗三日之内必死,食言而已。
相较于救助百姓、获取民心,算不得什么。
毕竟乞颜思烈经过这一战之后,迟早得死,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
刘恪看了眼众将,他耐心解释道:
“朕要兴复汉室,不是为了朝廷,不是为了天子之位,是为了这些大汉百姓。”
“百姓们盼着汉军,难道是盼着咱们能打败东胡人吗?”
“两国交战,老百姓们还能想什么?”
“他们无非是盼着在大汉治下,能过上好日子。”
“可朝廷若是对百姓们的苦难,视而不见。”
“那咱们和东胡人,又有何不同?”
刘恪用力攒着拳,道:
“朝廷爱护百姓,百姓才会拥戴朝廷。”
他又拿着桌案上的酒爵,放到帐中用来防火的水缸里。
酒爵浮在水面上,漂了一阵,而后灌注满了水,渐渐沉了下去。
“君,舟也;民,水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刘恪还没哭呢,岳少谦这种出身贫寒深有感触的,巴尼汉这种年纪小容易被忽悠的,立即就虎目含泪。
众将心中百转千回,只是连连拱手,道:
“陛下圣明,臣等所不及!”
他们只以为,皇帝屡次以神仙手段,胜过敌人,且知人善用,与将士们同甘共苦。
是神君,是明君。
实则不然,甚至是圣君啊!
“好了,朕只希望,你们也能将这句话记载心里。”
刘恪摆了摆手,将酒爵拿出来:
“汉军,是为了天下万民而战。”
“只要大汉朝廷还在,就不会让治下百姓吃亏!”
先把态度摆出来,民心在第一位。
刘恪很清楚,打完乞颜思烈之后,就得着手准备北伐。
进攻和防守,又不一样了,难度上了一个层次。
而且还是从南打到北,后勤压力极大。
也就是现在大可汗风烛残年,东胡八部随时可能内乱,他才有机会。
不然也就是守着一州之地,看云起云落的份儿。
所以民心是必须。
只要有了民心,就有可能兵不血刃攻城略地。
哪怕偶尔输上一两场战斗,也还有回旋余地。
更何况,刘恪心中还有另外一种想法。
他的后勤大总管还在琼州,看着徐闻县被占,琼州、高州相隔,未必不能想点办法。
反正萧元常那匪夷所思的筹粮手段,他是见识过了。
保不齐真有什么办法,天降神粮出来呢?——
徐闻县被占,高州与琼州之间,能够穿行的,只有山路,或是穿行一些小道。
这样的小路上,崎岖不平,难以行走。
路面时而陡峭,时而泥泞。
偶然瞥见的悬崖峭壁,更是让人心惊胆战,身旁的荆棘乱石,也时不时地阻挡前方的路途。
以至于,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防止踩错了石头,或滑倒在泥泞地面上。
至于到了夜晚,行走更加艰难。
走在这样的破路上,身体不仅感到疲惫,同时还会有心理上的疲劳。
时间都仿佛变得缓慢,每一步,都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和时间。
这也是东胡人都不担心,汉军会从琼州运粮的原因。
这种破路,运一斗粮食得丢大半斗。
调动民夫后勤也是钱粮,得不偿失。
要是一波粮食运的少了,甚至运粮队伍到了,结果路上粮食都损耗完了!
就算大汉打下了交州这个大粮仓,拿了交趾国囤积多年的粮秣,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
但就是在这种,格外难行的小道中。
可以看到一群衣衫破旧,踩着草鞋,大汗淋漓的百姓。
他们背负着米袋,或是推着小车,缓缓行进。
他们将手上的粮食,甚至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
有人脚下一个趔趄,却还是拼了命的稳着小推车,不敢让粮草掉在地上。
渴了,喝点水,继续。
饿了,看着小推车上的粮草,舔了舔嘴巴。
然后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已经干硬的饼,啃上两口。
这群肤色黝黑,指甲里都是泥的百姓们,紧密协作,推着小推车。
没有怨言,只有默默无语的坚持。
偶尔,过了山林,到了稍微好走一些的平地小路上。
他们才会稍微歇上一歇,攀谈两句。
“老王,这可是你家去年的收成,怎么也运来了?”
“这有什么,要不是陛下领兵出战交州,我家去年哪还有收成?”
“就是就是,多亏了陛下将战事推到交州,不然在乱军之下,哪还能有秋收!”
“你个老李头,还分不清朝廷待咱们还不好吗?”
一个高个儿汉子被周遭百姓一阵数落,连忙摆手解释着:
“哪有的事,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随口也不行!”
高个儿讪笑着道:
“要是我不乐意,我能跟你们一起偷摸着运粮吗!”
“这又不给钱不给粮的,路上咱们还得自掏腰包.”
“掏就掏!”
一个身板硬实的老汉道:
“老子全副身家都压在股筹上了,有这批粮食,汉军胜的更快,战果更多!”
“这股筹兑出来的东西,也就更多!”
“老汉我敢赌!”
无论这些百姓,是出于何种目的,或是为了股筹利益,或是想看着汉军大胜,又或是单纯的感恩。
他们都在做着同一件事。
自发的,为汉军运粮。
并非完全没有汉军将士们管制,毕竟平日里用民夫做后勤,也是有军官监督,以防民夫吞没军粮。
但只有那么十来个士卒。
而且没有任何距离感,都是乐呵呵的,与百姓们说笑着。
甚至都没做什么监督的活儿,只是指路、开路,或是探探附近的消息。
他们们都相信,这群最可爱的人,不会贪墨。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批粮草越走越深。
眼见着,就要抵达逐溪了。
“虽然咱们都挺累的,但是,想想看,朝廷大胜啊!”
“眼见着就能收复失地了,大汉万年!”
尽管运送物资的过程异常辛苦,但百姓们始终坚定地前行。
有时他们被突发的大雨浇湿,有时陷在了泥坑,有时被树枝刮破了腿脚,但他们心底一直都有一口气。
甚至是越挫越强,将这自发来做的运粮,看得格外神圣,极具使命感。
这时候,刘恪还在大营里计算着粮秣。
乱世之中,粮食太珍贵了,一粒半粒,都得精打细算。
就在此时,一个传令兵手忙脚乱的来到帐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呼道:
“陛下!”
“粮”
“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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