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百八十七节 国会请援公审朝王 内阁大臣读报论事(1 / 2)

命运的抉择 黑色柳丁 4821 字 2019-09-24

 中国人的戏当然是演给中国人看的。人类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动物,总是用自己的意识来诠释他所看见的世界,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世界的善恶。因此当中华军攻克汉城俘虏李淏之后,中华朝的国会想当然地就向弘武女皇提出了公审朝鲜王的进言。这一来是因为这些年中华朝的历次大案公审已经让中华朝上下形成了公党上辩是非的共识,二来则是出于国会议员们本身的虚荣心。

早在五百年前金朝的海陵王完颜亮就曾说过一段颇能代表男儿心声的豪言壮语“国家大事,皆我所出;帅师代远,执其君长问罪于前;得天下绝色而妻之。”虽说最后一条得因人而异。不过这些年中华国会倒真是过足了“国家大事皆我出”的瘾。而今中华军又相继远征倭国和朝鲜。国会的议员老爷们自然也就萌生了“执君问罪于前”的念头。再加上之前征倭之战中的首犯大多畏罪自杀,这就更增加了中华国会对公审李淏的兴趣。

面对来自国会的进言,身为女皇的职露一方面感叹于中华国会竟与后世号称国际警察的某国有着相同的嗜好。另一方面却又对公审李淏颇感为难。虽然公审一国之君有助于打破这个时代的君权神话。可李淏终究是朝鲜的君王,而不是中华的君王,而保守的朝鲜百姓也似中华百姓那般有“革命”的传统。因此无论是由中华朝审判李淏,还是由李朝自己来办这事,都不可避免的会引起朝鲜百姓的不解与反感。毕竟一旦涉及到民族感情许多事情都会变得复杂起来。

当然国会的议员们是不会去考虑他人感受的。以宗主自居的他们完全已经将中华制度、律法当作了海内皆准的标准。可女皇与内阁却不得不为帝国在朝鲜接下来的经营做打算。于是在权衡之下,孙露最终决定让李淏自己认罪。这样一来既可避免过多刺激朝鲜的神经,又可满足国会的要求。

事实上,中华朝野之间有关公审朝鲜王的呼声也并不是铁板一块的。首先是关于朝廷是否应该出兵朝鲜的质疑声从倭使拿出证据至今就一直没有停歇过。虽然这些质疑声并不能阻止朝廷出兵,但还是在朝野间引起了人们对宗主国与藩属国关系的讨论。即藩属国对宗主国的臣服究竟要达到何种程度。再来就是对废黜李淏合理性的争论。一些讲究正朔的学者就直言不讳的指出既然李淏是靠弑兄夺权登上王位的,那当初朝廷为何又承认了其地位。作为宗主国的中华朝是否应该对藩属国君王进行监督?何又为“乱政”?对此,身为真正当事人的朝鲜人大多是看得一头的雾水,他们实在是弄不明白中原人为何如此热衷于讨论一个弹丸小国的王的废立问题。

朝鲜人想不通的事,孙露本人却看得十分透彻。这些讨论表面上看假是在说朝鲜的情况,实际上探讨的却是国家、民生与皇权的关第。只不过由于这个命题太过敏感,因此中华朝的学者们并不敢直接把讨论的背景放在自己的国家,而是借助朝鲜的情况作为范本来进行分析辩论。对此孙露本人持宽容而又乐观的态度。相比之下黄宗羲为首的内阁则显得要警惕得多了。

“天下之人各怀其家,各私其子,其常情也。为天子为百姓之心,必不如其自为,此在三代以上已然矣。圣人者因而别之,用天下之私,以成衣人之功为天下治……”不大的偏厅中冒辟疆绕着桌子抑扬顿挫地读着手中的报纸。在他的周围坐着黄宗羲、沈犹龙等一干内阁的重臣正静静地品茶倾听着。

此地乃是内阁一处专供休息用的庭院。因其曲径通幽景色宜人。故而平日里各部尚书阁臣闲暇时都会来此一起喝喝茶,读读报,抽抽烟,聊一聊一些与公务关系并不大的话题。此刻冒辟疆念的乃是《东林时论》上刊登的一篇文章。此文的作者正是让不少官僚深感头痛的顾炎武。只见头发花白沈犹龙一边拨弄水烟壶一边冷哼道:“为天子为百姓之心,必不如其自为……哼,那个顾炎开究竟在指桑骂槐给谁看!”

“是啊,他这不是摆明了说我等为官者自私自利嘛。”一旁的外务尚书李启新跟着附和道。众所周知顾炎武一直以来都是反对征朝的。其在报纸上更是不止一次对军部、殖民司以及外务部提出质疑。甚至认为这些个部门有假公济私官商勾结的嫌疑。害得原本只是为军部善后的外务部也弄了一身臊。而今顾炎武在报纸上发表的这段言论,在李启新等人看来无疑是在颠覆“父母官”们的“有功无私”的传统宣传。

“何止是为官者啊,我看那个顾炎武就差没说‘天子为百姓之心,必不如其自为’了。”警务尚书范例提高了嗓门道。

或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范例的话音刚落,沈犹龙等人就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面面相视起来。显然“为天子为百姓之心,必不如其自为”与“天子为百姓之心,必不如其自为”两句之间虽只差了一个“为”字,可其打击面却不止扩大了一倍。后者等于是在公然质疑千百年来天子“爱民如子”的宣传,这个罪名可谓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难怪在场的大臣们会如此敏感了。正当众人沉默之际,沈犹龙甩了甩手中的火柴向身旁坐着的黄宗羲随口问道:“黄首相如何看待这篇文章呢?”

被沈犹龙这么一问,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都集中在了黄宗羲的身上。然而这位内阁首相却显得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只见他轻轻吹着尚还冒着热气的碧螺春道:“顾炎武他说的也算是实在话吧。”

“大人,顾炎武可是在报纸上宣称‘天下之人各怀其家,各私其子,其常情也’啊。”李启新等人不甘心地叫道。

“哦,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黄宗羲品了口茶问道。

“大人,那顾炎武在文章中宣称,天下的百姓都是爱自己胜过爱天子,忠于自己的家族胜过忠于国家,甚至还说人们一旦仓黄之际是决不会置自己身家性命于不顾而一心为天子的。那照他的意思来说,天下人岂不是都没有‘忠君爱国’之本性了吗?”这次说话的是先前读文章的冒辟疆,紧接着警务尚书范例便一拍桌子大骂道:“叛贼!十足的汉奸!顾炎武竟然如此污蔑我朝百姓的爱国之心!真是其心可诛!”

“这个……顾炎武分析的可是朝鲜的例子。怎么能说他诽谤我朝百姓呢。”一旁久未开口的工务尚书方以智插口道。虽然他也觉得顾炎武的一些言论有些过激,但若说他是叛贼、汉奸,方以智可就不敢苟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