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存有诸多漏洞的草案能做什么?限制财阀财团对各政党的影响?规范党派集资?黄宗羲一连翻阅着手中的草案一边如此思虑着。在他看来自己手中的这份东西也就只能唬唬外头的那些白丁小民罢了,并不能给目前中华朝的政坛带来多大的改观。可女皇却点名要自己注意这份草案,此刻又有阎尔梅亲自上阵为这份草案来找自己。一切的一切
都让黄宗羲不敢小窥王夫之的这份草案。想道这儿他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将草案往桌子上一搁道:“难得王居士与阎先生如此关心国事,真是在下这个朝廷命官闻之开汗颜啊。”
“大人真是过奖了。王公子才是这份草案的真正撰写人,老夫不过是替人传了个话而己。”阎尔格谦逊的说道。
王夫之他一人能做出如此决定?黄宗羲在心中不置可否地反问了一句。对于东林党的底细,他是再了解不过得了。东林党实一个由复社、几社等将近两百个大小社团组成的党派,无论是在结构上,还是在思想上都没有复兴党来的紧密统一。在东林党之内既有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凭个人感情行事的清流,也有精于算计、左右逢源的法门广大之辈。这些特征均使得东林党在政治立场上往往显得既多变又保守。王夫之虽说身为东林党魁却也无法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东林党之上。因此眼前的这份草案,黄宗羲更愿意相信它是东林党上层及江南财阀的意愿,而非王夫之纯个人的想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可更为微妙了。于是在脑中迅速转了几个弯的黄宗羲当下便不动声色的说道:“衡阳王而农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不过这立法之事在我朝乃是归国会管辖,亦或是直接将草案呈递女皇陛下御览也能一展诸位的抱负。可在下不过是内务尚书,根本无权干涉立法之事。虽然在下也非常同意这份草案上的内容,但以在下的职权也只能是爱莫非助。看来阎先生您今天是找错了门路咯。”
可谁知阎尔梅听罢却满不在乎的哈哈一笑道:“大人您是有所不知,老夫我年纪虽大,眼也有些花。不过有一样东西是绝对不会看错的,那就是门路。大人眼看就要荣登首相之位,想来复兴党上下也早已对大人马首是瞻。复兴党占据着上下国会七成的议席,老夫不来找大人。还能去找谁呢?”
“阎先生您这带可万万说不得。在下可是官命在身啊。”黄宗羲谨慎地说道。
“大人真是过谦了。就目前的情势来看大人继任首相一职仅是时间问题而己。而复兴党不比东林党,向来讲究朝野同心。大人出任首相之后,这复兴党不从大人还能从谁?”阎尔梅眯着哏睛笑道。作为一个资深说客,阎尔梅时常会告戒一些新手,同政客交谈是一件好事,不过如果带点钱的话他们会更好的倾听你。可他同样更清楚,有些政客并非金钱所能打动得了的。眼前黄宗羲显然就是这么一种人。好在阎尔梅井非一个新手,他知道有时候权利比金钱更能打动人。
“阎先生此言差矣。复兴党的党魁乃是当今的圣上。再说复兴党有两位陈老在野统领,论资历在下还得向前辈多多学习才是。”黄宗羲朝着皇宫的方向微微拱手毕恭毕敬地说道。虽然阎尔梅之前句句都己经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但黄宗羲却不敢在他的面前有丝毫的造次。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老者有着比陈子壮等人更大的影响力,自己的任何一个不恰当举动都可能带啦无法预计的损失。
眼见黄宗羲在自己的奉承诱惑下始终表现得不骄不躁,这让原本对黄宗羲还持有保留意见的阎尔梅,在心里不得不承认比起开国之初的那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俊才,眼前的黄宗羲明显变得老练沉稳了许多。事实上,阎尔梅今日前来造访黄宗羲并不全是为了帮王夫之来当说客,而是想借手上的这份草案来试探一下黄宗羲的底细。看看这位即将拜相的黄大人,究竟是个恃才傲物之辈呢?还是个能知进退的良相。就目前来说黄宗羲的表现让阎尔梅觉得还算是满意。却见他意味深长地微笑道:“大人说得是,女皇陛下是我等所有人的党魁。所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正因为如次我等臣民之间才应该多做交流,以免让陛下为难啊。就拿面前的这份草案来说吧,与其在国会上为了一点儿小事争得面红耳赤,不如我等在私赢下先商议一下意见。”
“先生真是深谙为政之道。”不想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黄宗羲话辞一转道:“不知先生您如何看待王公子的草案。毕竟这份草案的内容涉足甚广,就连先生这样的说客也被连带提及。想要做到求同存异不是一件容易事。”
“既然大人提及了此事,那老夫也不妨向大人坦言几句。这世上没人喜欢被规矩束缚,但这世界又不能没有规矩。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阎尔梅说到这儿不由自主地眉飞色舞了起来道:“想当初女皇设立议会制度时,恐怕并没有考虑过老夫这等说客会出现。可试想一下,在一个经常衙门说‘东’议会说‘西’,同又拥有众多对政策颇有影响的财团商会的国度,如何能有效地联络到对政策形成有举足轻重影响的官僚和议员,让衙门与议会达成共识?或是让那些从甘肃、云南乡下冒出来的议员明白朝廷的海外政策?如果没有老夫这等说客存在朝野上下势必会变得一片混乱。老夫在次可以毫无避讳的说,只要议会制在我中华存在一天,说客选一行就势必会继续发展下去。既然要发展下去,就必须有自己的规矩。至于是被别人定规矩,还是自各儿给自各儿定规矩,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想必大人比老夫更为清楚吧。”
听罢阎尔梅的这席话,黄宗羲一边在心中暗自承认了“说客”对中华朝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样亦在心中有了一个崭新的想法。正如阎尔梅所言,东林党恐怕正是抱着与其被人定规矩,不如自己先给自己定规矩的想法,才会率先提出整顿政坛的草案。而这对复兴党这份草案也未尝不是一次机会。想道这些,此刻的黄宗羲终于明白了一份漏洞百出的草案究竟有什么作用。它能让中华政坛在天下人面前自表清白,能在法律上为政党吸纳捐款开口子,能有效地让复兴、东林两党将其他小党派排斥在国会与地方议会之外,一下子发现草案真正价值的黄宗羲当即如获至宝地将草案捧在手里又看一遍,随后便向阎尔梅欣然回应道:“先生言之有理。这样吧,此份草案就先留在在下这里,待在下与党内骨干商议过后再给先生恢复如何?
眼见黄宗羲已然被自己说动,阎尔梅当然是心满意足地做了个揖道:“老夫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当阎尔梅在黄宗羲府上巧舌如簧地为王夫之的草案游说之时,在中华朝的各个角落之中成百上千的说客也在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游说着各自的目标。无论他们是为民请愿,还是为财阀地主充当说客左右立法进程,其在潜移默化中都对中华朝的政治体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或许阎尔梅等人并不知晓,他们的存在使得议会制真正得以扎根中华大地。但任谁都不能否认即将来临的弘武十一年是属于说客的一年。与此同时在旧大陆另一端的岛国,另一桩左右历史进程的大事件也在悄然推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