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达德利男爵沾沾自喜于自己在国会开幕式上的绝佳表现,他本人却并不知晓早在荷兰使团踏足印度洋之时,他们一行人早就引起了中华帝国的注意与重视。之后他们在沿途所遇到的一系列“特殊”待遇其实都是经过帝国外务部精心安排与设计的。而由此成立的专职机构既负责接待荷兰使团,也负责在不动声色中把它的自信、傲慢与戾气碾得粉碎。就从这次荷兰人在国会上谦卑的表现来看,外无务部之前两个多月的努力显然是成果显著的。无怪乎,一结束完开幕式,外务尚书李启新便在文渊阁的休息室内迫不及待地向女皇陛下询问起圣意来:“陛下,这次荷兰使节来话朝贡诚意颇丰。各地的议员百姓也反应强烈。陛下您看外务部是否该接受荷兰的请愿收纳其为我天朝的藩属?”
“哦,这么说来李尚书觉得现在是时机接受荷兰的称贡咯?”坐在檀木龙椅上的孙露头也没抬地反问道。
给女皇这么一反问,李启新不由地楞了一下。他虽知女皇对荷兰使节的来访一向颇为重视,但对于女皇所称的“时机”他便不敢妄加猜测了。见此情形一旁的沈犹龙连忙适时地跟着接口道:“陛下圣明,此次荷兰贡使远赴重洋来我天朝纳贡,乃是受我天朝威严的召唤。从这些日子荷兰贡使的表现来看,荷兰对我天朝的敬仰与忠心也确系发自内心。”
面对沈犹龙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孙露并没有像历朝的君主那样为自己的“圣威”广播于世界而显得喜形于色。事实上,她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荷兰人此次来华称贡的真正目的。更了解素以实用主义著称的欧洲人绝不尽会为了仰慕中华的文明而大老远地跑来地球的另一端称贡。于是不想在这个时候与臣子们拐弯抹角的孙露当即便直言不讳的将话题挑明道:“朕并不怀疑荷兰使节的诚意。但诚意往往是建立在利益上的。却不知荷兰除了仰慕我中华威严之外,是否也希望我朝为他们做些什么?”
“陛下英明,荷兰贡使在向朝廷纳贡的同时,也恳请朝廷能以宗主国的身份为其主持公道。”明白了女皇圣意的李启新赶忙捡重点说道。
“主持公道?荷兰人要我朝主持什么公道?”孙露明知故问道。
“回陛下,荷兰人希望我中华能出面为其与英国人的战争进行调停。据说荷兰在欧洲与英国人的战事连连失利。内忧外患之下荷兰三级议会本打算向英国乞降,以求破财消灾早日结束战争。怎奈英国人不仅趁机狮子大开口向荷兰人索要大笔的战争赔偿金,还要求荷兰割让其在美洲东海岸的诸多殖民,甚至还提出要荷兰三级议会就此隶属于英国议会。无奈之下,荷兰想到我天朝在海上的威势,故而才派了使团前来纳贡,希望天朝能为其主持公道。”李启新悉心解释道。
“嗯,那除了这点还有别的吗?”孙露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回陛下,荷兰使节还曾向臣表示,荷兰因两年多的战争拖累,而今国内国库空虚无以为济,希望朝廷能借些钱给荷兰,好让他们能周转一下。”李启新想了一下补充道。对于达德利男爵那日以婉转的口吻向自己提出这一要求时的表情,李启新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好笑。照理说宗主国向藩属国赏赐些钱财本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就算中华朝不似前朝那般为面子出手大方。但对于一些态度恭顺的藩属国还是会给予一定的赏赐的。可这么一件完全符合天朝礼制的事情,在达德利男爵的口中却变成了商人之间的借贷。这让李启新不得不感叹这些红夷身上的势利气息实在是太浓了。以至于什么事到了他们嘴里总会变个味。
不过女皇陛下的想法显然与李启新等人有着一定的差距。却见她微微挑了挑眉毛,以一种略带嘲讽的口吻说道:“又是要我朝出面为荷兰与英国调停,又是要我朝贷款给他们。诸位瞧瞧,这些荷兰佬的算盘珠子打得可精着呢。这‘天朝宗主’的帽子也不是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能带到头上的。”
“陛下英明。红夷居心叵测,朝廷不得不防。依臣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陈子龙顺着女皇的语气跟着附和道。而给他这么一带头在场的其他几个大臣连忙也跟着转起向来。不过他们这一次的选择显然没有揣摩到女皇的真实想法。
“看来诸位卿家是误会朕的意思了。朕说过朕并不怀疑荷兰的诚意。但朕也绝不忽视荷兰人背后所持有的目的。仰慕天朝威严之类的话,那是说给外界听的。朕希望内阁日后在相关问题上与朕交流之时能多谈一些利益,少说一些奉承话。或许诸位会觉得这么做多少有些势利,有些不符合天朝的威严。但朕要在这儿直言不讳的说一句,国与国之间的交往说穿了就是利益上的买卖。只有彻底分析清楚对方的目的,才能真正做到维护我中华的利益。为了不让我朝在外界吃亏,还请诸位抱着先小人后君子的态度对待这些个问题。”龙椅上的孙露摆了摆手,表情严肃的开口道。在孙露的印象当中中国历史上的诸多统治者总是有重面子,轻利益的习惯。他们往往可以为了一时的颜面不顾国家财政困难,勒紧裤带救济那些所谓的藩属国。只为得到对方一句“天朝上国”的称谓。甚至还会为此被卷入不必要的战争之中。对此,孙露本人并不在乎多几个藩属或是多几个敌人。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各自心知肚明的基础上。谁要想让中华帝国不明不白的做冤大头,那可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