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朝鲜自称小中华 莫卧儿吸引众列强(1 / 2)

命运的抉择 黑色柳丁 4738 字 2019-09-24

 宋时烈的一声叹息立刻就引来了周围众人的一阵附和。与崇尚力量因而将唐朝视为中华盛世王朝的倭人不同,在朝鲜人心目中明朝才是华夏历史上唯一一个没有瑕疵的王朝。现今完美的明朝被礼崩乐坏的中华朝所取代,自然是让朝鲜人唏嘘不已。而他们得出这个结论的缘由则是出于对“正统论”的论述,以及对朱熹的思想的依从。

事实上,自李成桂建立朝鲜王朝起,朝鲜便不仅在政治上将朱熹思想奉为指导思想、治国的指导方略。在哲学思想上,亦以朱熹思想为本源,并形成了颇具朝鲜特色的“性理学”。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朝鲜士大夫的心目中,读孔子著作而不读朱熹著作是无法深入了解孔子学说的,也不可能做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在朱熹学说中正统地位的中原王朝必须具有两个特点:其一,乃汉族建立的王朝,没有异族建立的王朝,若南北朝时期之五胡十六国,皆入无统之列,以体现其华夷有别的观念;其二,皆为大一统政权,入统中原,领有全国,而且有相当长的稳定期,这是大一统观点相当重要的原则。就这两点来说中华朝都十分符合。然而已然将程朱理学发挥到“极至”的朝鲜人却固执的认为,继承明朝的中华朝乃是篡位而得,不是正统。因而对其在心中的抵触丝毫不亚于当年的满清。

此时,却听一旁的金翻译跟着附和道:“是啊,中原自三代以来,居天下之正者,皇明也;合天下之统者,亦皇明也。而今的中华朝虽受明皇禅让,却终究脱不了魏、晋、宋之流弊。谋位不正,又是女主持政,朝纲堕落也就不足为奇了。”

金省斋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众人立刻就变了脸色。虽说他说的是朝鲜语,但这毕竟是在别人的领土上。更何况是如此明目张胆地垢弊一国之君。若是一不小心将此话传罗出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啊。于是一干人等立刻便向金省斋使了个眼色,继而又向外张望了一下。眼见四周没人,这才长长地舒了口起,将门窗关了个严严实实。见众人如此紧张金省斋本人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却见他摆了摆手嚷嚷道:“你们不要太过紧张。这些话语汉人自己不是那报纸上谈论过吗。”

“汉人是汉人。吾等身为藩属使节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金翻译日后你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词!”宋时烈眉头一皱警告道。其实在他心目亦从未将中华朝是作中原的正统。否则刚才就不会发出那样一声感叹了。当然朝鲜人在这方面似乎只关心中国历史上王朝的正统性,而从不关心其本国历史上王朝的正统性。这一点也算是朝鲜儒家性理学思想的一大特色。因此作为一个“言必称朱子”的典型朝鲜士大夫,宋时烈更在意的是中华朝这些年在文化上的正统性。却听他不无感慨地说道:“朱子有言,正统者,一是尊中华、攘夷狄、复仇雪耻;二是法《春秋》、立纲常。中华毕竟消灭了鞑虏光复了中华,这尊中华、攘夷狄、复仇雪耻算是做到了。但说到法《春秋》、立纲常嘛,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了。而今的中华朝名为中华,却已然将中华的纲常丢失殆尽了啊。”

“宋大人所言极是,三纲五常,天理人伦之大体,于此有缺,则国不可为国,人不得为人。要我说,他们连第一条‘尊中华、攘夷狄’都没做到。现今中原士林对所谓的天学、西学趋之若鹜。有道是,华夷有别,堂堂的天朝上国怎么能对夷狄的学说感兴趣呢。向来只有不知五常的倭人才会醉心于那红夷的兰学。却不想上国也会落此下乘。”一个年长的朝鲜使节跟着点头道。正如当初朝鲜人坚信“胡人无百年之运”,此刻的他们也在心中暗附已经变异了的中原迟早会陷入混乱。因而中华朝现今的种种优势在朝鲜人眼中也就被有意识的忽略不计了。因此明朝之前对朝鲜索啊、索火者啊,后来又屡索贡物啊,之类的经历则成了朝鲜人心目中美好的回忆。反观现在的中华朝要求朝鲜开阜通商则成了无理要求。朝鲜人对当年明朝派往朝鲜的宦官、行人、给事之流奉若神明。对此刻前来中原与商贾洽谈视作了莫大的屈辱。

不过这些还不算是让朝鲜人最难以接受的事情。让他们觉得颇为屈辱的是中华帝国现今对朝鲜的态度。却听那金翻译紧跟着附和道:“攘夷狄、复仇雪耻,重在雪耻而不是复仇。可而今的中华朝却是信奉以牙还牙。周围小国只要稍有不慎,就会遭来上国的惩罚。朝鲜不过曾以权宜之计,假装臣服过胡虏。却被垢弊至今,处处遭受上国的刁难。而那些曾经肆虐中原的胡虏反倒是成了天朝子民。”

“就是,可笑的是有人竟然还说‘夷可变夏’,说那些胡虏也能教化。真是的,胡虏再怎么教化都是野蛮人!”另一个使节满脸不屑的嚷道。

“不止如此,现在的鸭绿江两岸满是从关内迁移的流民和从山林里跑出来的野人。那些流民占据了大量肥沃的土地进行耕作。而那些野人则时不时地深入我朝腹地山林打猎。”一提起这些年不断南下的辽东流民和野人,几乎每一个朝鲜人的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不平之色。

“若说关内的流民也算是从中原来的天朝子民。可那些野人是裸的胡虏,凭什么受到天朝的庇护。说起来,朝鲜虽为东夷,但在内心是真心仰慕中华的,也是诚心向中华学习的。比起那些不懂礼教的蛮夷来,我们不是更接近于华人吗!”宋时烈颇为委屈的叹息道。

在朝鲜人看来,辽东的非汉族都不属于中原王朝的子民,乃是化外野人。因此不管女真也好、鄂伦春也罢,只要不是汉人,他们都统称为野人。但有意思的是,当朝鲜人谈及自身的“华夷观”时,则认为作为东夷的朝鲜人可以入“华”,而且早成“小中华”了。在他们的观念中,惟独朝鲜才实现了由“夷”变“华”,其他任何非汉族都不可能变“华”。因而中华帝国在对待辽东部族与朝鲜上表现出的“厚此薄彼”,让朝鲜上下委屈不已。他们不明白为何仅凭一个所谓国民的头衔,那些野蛮人就成了天朝人。而朝鲜却仍旧被中原政权视作“外人”。当然他们心里也清楚怎样才能取得中华帝国国民的待遇。但那样做是李朝上下绝对不能接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