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北京城东南的张家湾,因潞河、凉水河、肖太后运浪河、通惠河四水在这里汇合,自古以来就是水陆重要码头。由于张家湾是水陆码头,工商业兴旺,而且又有匪人来袭击,嘉靖四十三年,明政府便在这里建立起了坚固的城垣,并与通州城成犄角之势。城垣东南滨临潞河,引河水环城。分设四个城门,一为便门,其余皆为水关。然而随着明军的步步逼进,在兵力上早就捉襟见肘的清军根本无力坚守张家湾。明军几乎在兵不血刃的状态下轻易地就夺取了这坐京畿水陆重镇。加之其滨临运河,交通便利,明军很快便将大本营设在了此地。
从北京城到张家湾其实仅六十里地,但在索尼等人的心里却希望这路越长越好。因为一旦到达目的地他们将极其屈辱地同明军商讨投降事宜。然而再长的路终究是会有尽头的。当索尼一行人接近张家湾时,城外早就有一队锦衣怒马的卫队前来接应了。却见为首的一个明军军官礼貌的朝众人敬礼道:“诸位大人,首相大人已在城中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那就有劳将军了。”索尼亦恭敬地回了个礼。可待他抬头看清那军官的面目时,不禁失声叫道:“贝勒。”
“索大人,请别这么称呼我。你该知道从六年前起博洛就愧对这个称号了。”博洛尴尬的摇头用满语回道。
“贝勒爷,请别这么说。皇太后已经读过您给她的信,并要奴才稍话给贝勒爷。只要贝勒爷心中还有祖宗,那您就还是爱新觉罗家的人。”索尼紧盯着博洛一字一句的将庄太后的话重复了一遍。对于如今的满清皇室来说博洛似乎成了他们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草。无论是庄太后还是索尼都希望这个往日的大清贝勒能在关键时刻拉他们一把。最不济也希望他能在明军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这句话果然让博洛很是感动,却见他激动地望着索尼,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了。不过博洛很快也注意到了周围明军将士们异样的目光,意识到在这种场合同索尼用满语交谈是不和时宜的。于是他连忙转用汉语回道:“索大人时间不早了,还是不要让我们的首相大人久等的好。请吧。”
于是一行人便各怀心事地在博洛的指引下缓缓地朝着城垣方向走去。不知是因为明军本就在城外驻扎有大量部队,还是故意要向索尼等人显示其实力。博洛带着索尼一行径直地从明军营地穿行而过。这一路上沿途的明军营帐整齐划一,军容严整。远处操练着的士兵更是各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嘹亮的军歌并着充满杀气的喊杀声都给索尼一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当他们路过明军的炮兵阵地时,那一门门黑洞洞的火炮更是让索尼心惊肉跳。当下他便不经意地回头朝范文程望了望。发现此刻这位老先生也在私底下偷偷擦着冷汗。两人就此面面相窥了一下,在心中均摇头苦笑起来。高昂的斗志、犀利的武器、充裕的粮草,一切的一切都是北京城的清军所不能比拟的。索尼忽然发觉就算多尔衮没有丢弃顺治帝,就算满达海能回援北京,都不可能阻挡眼前这支虎狼之师。
看清了现实的索尼对于之后的谈判,心中可就更没底了。所谓的谈判其实就是投降。至于是体面的投降,还是屈辱的肉袒牵羊,就完全得看自己谈判的成果了。但就眼前的情况来看,索尼觉得自己手上根本没有可以同明军讨价还价的筹码。只要孙露愿意她现在大可挥兵攻城。北京城中的人一物,一珍一宝,都将是她的囊中之物。她何须如此麻烦派人招呼自己来谈判。是想羞辱清室?还是有别的企图?
越想越不明白的索尼,在浑浑噩噩中被带到了府衙。直到门外的侍卫高声通报:“伪使求见!”他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带着众人步入了厅堂。与想象中的不同,谈判用的大堂被布置得异常简练。宽敞的大堂中央摆放着一条长长地会议桌。只见一个面容苍白身材消瘦的白衣女子端坐在首位。桌子的右侧坐着一排身着戎装的明将。在左边却空出了十来个座位,显然就是留给清使的。可刚要上前行大礼的索尼等人却被告知,要他们一切礼仪从简。一想到隆武朝之前已称满清为叛匪。索尼与范文程更觉得明军此举是在羞辱他们。更本没把他们当一国使节看待,而是当成一帮被招安投降的贼寇。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中虽不是个滋味,索尼等人依旧表现出感激不尽的模样行礼道:“罪臣索尼叩见大明首相大人。首相大人劳师远行,鞍马劳顿,吾皇特命臣献上奇珍异宝,敬请笑纳。”
索尼的话语一出在场的明军众将立刻就露出了鄙夷的眼神。众人心中均想鞑子无耻,竟拿咱们自己的东西来讨好咱们。而肚子里藏不住话的姚金当下就对着索尼讥讽道:“索大人,那奇珍异宝是你们辽东的人参、貂皮、乌拉草?还是咱们关内的玉石字画、瓷器古玩?”
姚金的反问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索尼等人的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尴尬不已。就在此时孙露朝着众人挥了挥手,整个大厅顿时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却见她礼貌的开口道:“索大人,不必多礼。诸位请就坐吧。”
“谢首相大人。”如临大赦的索尼等人连忙擦了擦汗,起身就坐了。
而孙露则对着索尼等人歉然一笑道:“本相的手下都是些粗人,不懂礼数,让诸位见笑了。”
“不敢,不敢。众位将军快人快语,才方显英雄本色。”范文程赶紧摇头奉承道。
“是啊,刚才那位将军所言也非虚。我等确实惭愧不已,惭愧不已。”索尼也跟着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