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衡兄,那你口中的国家又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如何能证明我等是一国之人?”朱震麟听罢低头思索了一下问道。
“当然靠得是同宗同源的血脉相系。效忠于我中华一族,归属于我华夏文化者既为一国之人。”周子衡得意的回答道。往日与朱震麟辩驳是他因为没有相应的理论驳斥总是落于下风。可今日一辩却让朱震麟也闷了一下。
“子衡兄,你说的这该不是王夫之、顾炎武等东林党人提出的‘巨灵说’吧。”符晓勤忽然插口问道。
眼见被符晓勤一下说中了出处,周子衡当下脸颊微微一红道:“是啊。特别是他们在《东林时论》上发表的‘国民论’简直就是一语击醒梦中人。正因为有太多的人‘知有天下而不知有国家’、‘知有一已而不知有国家’。所以在面对历次外族入侵时才会出现如此众多的汉奸。因此我大明急需重塑造民族精神与国家意志。”
“啊,那篇东西我好象也见过。两人好象年纪都很轻但在江南士林却是响当当的人物。听说那顾宁人以前在国会上还当众讥讽过首相。”朱震麟恍然大悟道。
“对,正是他二人。不过我更欣赏的是王而农。顾宁人许多想法都太过偏激了。”周子衡点头补充道。
听周子衡这么一说李正宇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难道还有比他们口中所说更为激进的论调?原本还想好好接受中原文化的他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这种思想,这种论调是绝对不能传到朝鲜去的。传过去给那些“贱民”学去了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嘛。心里虽是这么想可李正宇的脸上还是挂着谦逊的笑容问道:“中原的学术可真是博大精深啊。听得在下是云里雾里的。”
“别说李公子是云里雾里呢。你瞧就连我们几个知己好友也是各持不同的观点啊。”孙克咸指着朱震麟与周子衡哈哈一笑道。
“不过,我倒觉得如今士林的论调是杂而不乱。”符晓勤想了想开口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观点。
“哦?晓勤兄,何以见得啊?”孙克咸等人听罢不由面面相窥了一下问道。
“掐指算来小生来南京也快半年了,也接触了不少学派和论调。除去那些哗众取宠、迷信玄幻的论调。除去各个学派在诗词文赋风格上的争论。只单单从民生社稷来说。大明的士林现在有三种论调。”符晓勤说罢伸出了三根手指头道:“一是: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二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三是:社稷为贵、民次之、君为轻。”
“恩,好象有那么几分道理。”朱震麟听罢若有所思说道:“晓勤兄,说下去啊。”
“所谓‘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实为独夫论调。历来都有不少学者对这种‘一家之天下’的论调进行批判。然而此种论调却是最为根深蒂固的论调。至今仍有不少人死抱着想法不肯放。”却听符晓勤一一分析道:“而‘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多来自于那些受西学影响较重的学者。他们强调民众个人的权利,以‘契约说’为其理。因此得到了许多商贾平民的支持。其中又以岭南的云山学派以及阳明学中的泰州学派最为激进。至于‘社稷为贵、民次之、君为轻’主要是由江南儒林的东林学派提出的。他们强调一切都要以社稷为重,以国家为重。因此如今不少大财阀和缙绅都支持这样的论调。甚至连军方也对这样的论调大加赞赏。”
“‘社稷为贵,民次之,君为轻’这话其实是最讨巧的。何为社稷?是重民众的利益?还是重当权者的利益?每个人念这句话都能品出不同的味道来。真是严守中庸之道啊。”孙克咸以玩味的口吻说道。
“惭愧,还是克咸兄看得透彻啊。”
“晓勤兄客气了,想必你应该也看出了其中的端疑了吧。其实也没什么。任何一个学派一种理论都是希望能得到上位者赏识的。”孙克咸不置可否的说道。
“听你们两个这么一分析,难道士林的争论很快就能有个结果吗?”周子衡眉头一皱问道。
“那可不一定。我们的首相大人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这样的争论或许会象春秋时期那样持续百年也说不定。甚至还会出现新的圣人呢。”朱震麟打趣的说道:“晓勤你说呢?”
却见符晓勤望着窗外晴朗的天空微微一笑道:“我不在乎会不会出现新圣人。我只是想去欧洲看看。看看传教士口中那些与大明孑然不同的国家到底是什么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