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出奇地,孔有德没有暴怒,而是有些悲伤地看向北方,喃喃道,“降与朝廷吗?吾当然可以降,然投降后,我等东江老卒,能做什么呢?为朝廷继续杀敌流血?败,吾皆化为枯骨。胜,升官进爵吗?胜有何用,官有何用?大将军功勋卓著,犹且不免,我辈死故晚矣!”
眼中饱含悲苦,孔有德压抑道,“如谁愿降官军,我孔有德绝不拦之。吾等杀建奴,投山东,反吴桥,皆为活命耳。本帅未能令诸兄弟如愿,愧疚难忍。愿离去者,自去吧!”
“大帅,我随毛帅东江征伐十年,何曾叛过兄弟,我不走!”
“大帅,我也不走!”
“大帅,你领我们杀出去吧,大不了一死而已!”
“……”
“有德兄,吾等突围后,又该何去何从呢?”副帅耿忠明突然问道。
嚷嚷的大堂瞬时又静了下来,良久,有名部将嚷道,“大帅,不若去投后金算了!”
孔有德猛抬头,想要发怒,却终究忍了下来。他和父亲多年前在铁岭反建奴,后失败投与岛帅毛文龙,继续反金,与金人是多年不死不休的仇敌。如今这些部将,哪个人不与建奴有着血海深仇。谁能忘记,东北数百万汉民被杀戮的鲜血与哀号。
可他也明白,事到如今,要想活命,让更多的弟兄们活下去,投后金,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丝丝挣扎在孔有德眼里扭曲,痛苦地扭曲。
“想那些做啥,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反正本帅,死也不愿与建奴为伍!”副帅李九成的吼声,打破沉寂。
“好,诸将听令。九成兄,你与我二人领军自西门出,仲明兄领军自北门出。承禄老弟,你领一营精兵守城,待我等将出之际,可让伤卒与吾等家人上船,自水门出。切记,务必等吾突围之出,始可离开水门。一来官军全力围我,必无暇顾之海面。二来不至于突围未出,反城陷而无退路!”
“得令!”
夜深,风浪越来越大。翩翩小舟在大海中,犹如一片树叶般,渺小而可怜,微不足道。所幸众水卒都是搏风击浪的好手,操纵着轻舟不至于偏离船队,迷失方向。
徐再生担忧地看向远方的登州城,黑暗完全压制了一切视线。风浪越来越大,似有大暴雨的倾向。如果夏广复他们再不成功,徐再生只有撤退了。一旦下雨,他们的火器将完全受限。而要论肉搏,这些新卒的经验和实力,和登州老卒相比,显然不在一个水平上。
突然,黑沉的夜空,蹿出三条冲天的火线。紧接着,只见前方的水门处,若隐若现地出现许多火光。耳边似闻,登州城叛军突围的炮声和震天喊杀声。夏广复的时间拿捏非常精确,几乎在叛军突围的第一时间,他们也采取了行动。
“传令,按照命令,攻击!”徐再生果断下令。
嘭嘭嘭!随着战船上佛郎机炮齐鸣,闪耀的火光,照出海上这一艘艘巨大的黑影。似那巨兽,扑将过来,择人而噬。
水门处的守军,一时间懵了。大帅不是西门突围吗?为何海上会突然出现如此多的战船?为何同为守军的东江老卒,突然拔刀相向?
他们不愧为久经战阵的老卒,虽然一时被混乱的情况弄的有些糊涂,但还是迅速反应过来。随着一声大喝,敌袭!水门上,瞬时惨烈地厮杀起来。
然而黑夜太浓,根本看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友军。而且他们也根本没有想到,在他们主帅突围的时候,官军还会集兵从海上攻来。水门被迅速控制并打开,借助风势,徐再生的战船迅速冲进水门。水门内的码头周围,停泊着上百艘孙元化曾经建造的战船,那,才是徐再生此战最大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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