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和左贤王交过手吗?”
“那当然,不止一次!不过正面硬碰硬只有两次!”
“战果如何?”
封不遗叹气道:“都输了!第一次在战场上遇上尹布的时候我还不到二十五岁,他和我年龄差不多,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做了快十年左贤王了,我还是个不入流的偏将,跟着一位老将军出击匈奴,打了一点小胜仗,可在回返的时候遭遇到了尹布的主力,我们四万人,被他的骑兵缠住,幸亏老将军有经验,咬牙舍掉了后军,才带着我们逃了回来,可是负责殿后的一万多人都完了!第二次……”封不遗的嘴唇有点颤抖,“第二次,第二次……不提啦!”
赵遵道:“三叔,您带领的可是大周最精锐的军队,为什么还是打不过匈奴人啊!匈奴人是不是很会用诡计啊!”
封不遗道:“匈奴人打仗非常简单直接,没什么战术,也不怎么讲谋略。当我们大周军主动出击人数比他们多的时候,匈奴主力便会远遁而走,躲得远远的,让你找不到人!让你空有兵力优势却无用武之地,等你的粮草用尽撤退的时候,他们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就跟在你后面尾随着,只要一找到机会就咬你一口,能咬死一个算一个,如果你撤得慢,没有及时撤回到长城之内,那将陷入无粮无水的绝境,甚至有全军溃散的可能!那时候匈奴人便会分散成小股,把走散的队伍一一剿灭。当我们的军队人数少于匈奴人的时候,匈奴人的打法就不同了,就是一口一口咬了,而是要鲸吞全歼!因为草原对我来说是陌生的,一到了草原深处我们就变成了聋子瞎子,等你明白过来的时候,匈奴人已经完成了对你的包围,后路被死死的封住了,打又打不过,突围也冲不出去,只能原地固守。可草原上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就算能守得了一时,可没有救援撑不了多久,等弓箭射完了,粮草吃净了,就只能等着防御圈被匈奴人击破了。那时候有骨气的就战死,没骨气的被抓俘虏到草原上牧马放羊受尽屈辱,等我们的救兵到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地的尸体,却什么都做不了!孩子,这些教训是多少人的血和生命换来的,皇帝之所以隐忍十年不发,不是不想报仇,是一旦失败后果太严重了!太惨了!”
赵遵想到自己的父亲就是死在了北伐匈奴的战争中,心在滴血,封不遗看出来了,立刻把话题扯开了。
“遵儿,你在云中做的这件事还有外人知道吗?”
赵遵道:“应该没有,我的身份是保密的,叶太守和司马将军都是聪明人,他们也牵涉其中是不会将内情泄露出去的!”
“和匈奴媾和是权宜之计,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是最好的选择,叔叔非常赞同!但那些文官们可不这样想,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手不能提肩部能抗,却整天把气节民族大义挂在嘴边,若是让他们知道送马卖铁这主意是你出的,肯定到处败坏你的名声!让你在士大夫面前抬不起头来!我得给司马欣和叶群知会一声,让他们守口如瓶!”
赵遵大吃一惊:“这二人是三叔的人?”
封不遗道:“他们不算是我的人!只是与我有旧,这二人在边郡多年,功绩不小,可惜都是从底层提拔上来的,朝中无人再难升迁。我在北地主持防务多年,彼此相熟有些交情,这二人便把我认作了引路人,地方上有什么大事小情都会送消息给我,年节的时候送些孝敬!我倒是没怎么帮过他们!不过你们合谋的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他们俩一点风都没露,我也差不多放心了!”
赵遵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问封不遗:“三叔,听说过中行鄢这个人吗?”
封不遗听到“中行鄢”三个字,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当然,他是我大周永远的痛,一个疯狂的复仇者!左贤王是草原上的雄鹰,可他越不过长城,中行鄢到了匈奴之后,匈奴南下便有了引路人,此人足智多谋,放在我大周也是将相之才,可惜一念之差竟把这样一个人拱手送给了敌人!二十几年来匈奴猖獗,屡屡犯边得手,都是中行鄢在背后出谋划策!”
赵遵道:“中行鄢对大周边郡的熟悉程度远胜于朝廷,凭一己之力把云中郡数股势力玩弄于鼓掌之间,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办法来制裁他吗?”
封不遗道:“他全家遭难,成年男人悉数被诛杀,妇女和幼童发配到不毛之地,他对大周恨之入骨,匈奴人深知这一点,对他的忠诚绝对信任,无论如何挑拨都不为所动。”
赵遵道:“可他毕竟是汉人,又在汉地生活了二十年,难道率异族入侵家乡就一点顾忌都没有吗?就没有一个让他牵挂的人吗?”
封不遗道:“我们不止一次在民间访查,但是始终没有所获,中行家蒙难已经过去快四十年了,恐怕除了中行鄢外再没有人活在世上了!我猜测他也派人在汉地访查过,始终找不到亲人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朋友呢?难道二十年的汉地生活就没有一个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