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六把手一摆:“赵侯爷取笑了,郭某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上门讨差事,只是您有没有发现这三天北门人流少了许多!”
赵遵点点头:“没错,这三天走北门的人比平时少了至少三四成,而且罕见商队,收上来的税金更是少得可怜!与长安百万人口和商品之繁盛相比,这点人和货极不相称!”
郭六立刻说道:“可您不知道,这三天长安东门和西门天天人满为患,进城的队伍排出去四五里地!您可知其中缘由?”
“实不知!”
“入城的商旅见北门排查甚严,又见不到熟悉的面孔,不敢贸然进城,宁肯多走几十里绕行东西两门。”
赵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赵某对此一窍不通,又不知向何人请教,今天总算遇上明白人了,还请郭老兄不吝赐教!我这个城门官究竟该怎么当!”
郭六又让店伙计添了热汤,喝了一大口方才说道:“那得看您这个官图什么了?”
“怎讲?”
“你是图讨好上官,某升迁某前程,还是现得利多捞钱,还是为了收买人心啊?”
赵遵道:“还有这么多道道?那劳烦郭老兄都给我讲一讲。”
“你要是为了前程讨好上官,那入城的商旅和哪位朝臣沾亲带故都得摸清了,一个都不能得罪,该通融的通融,该放行的放行,亏国家的税收买自己的官运,大多数的城门官都会走这条道,这样官位也能坐久一点。还有就是顾眼前的,多捞钱,那就看谁出钱多和自己走得近了,检查货品的时候外紧内松,拿好处办事,短时间内便可获取大量财富,但这样一来上面拿的好处势必就少了,官也做不久,不过这么干上半年,这辈子也不愁吃喝了。也有个别后台硬的,上边的关系都打通了,也不缺钱,干这个官图收买自己部下,培植自己的亲信,把好处都让出来,慷国家之慨!可这样的人太少了!”
赵遵点点头:“郭老兄分析的透彻,那你看我属于哪一类啊?”
郭六道:“您哪一类都不属于,名利威三样您都不缺,我实在摸不清您的心思,这才厚着脸皮来找您呐!”
赵遵想了一下:“我想做个清官,也不奉承上官也不收买部下,秉公执法怎么样?”
郭六非常直接:“那您就自己玩吧,赎郭某不奉陪!”
赵遵说:“我想做个清官都不行吗?”
“不行!您是侯爷,皇帝宠着您,您锦衣玉食享尽人间富贵,可您想过没有,长安城那些普通百姓,那些披星戴月远涉大漠的商人,他们只求在长安城安身立命,让家人吃饱穿暖,不容易啊!城门税虽然不算很高,但去掉运费和各种开销还能剩下多少利?您高风亮节!但也得给底层的人留条活路吧,北门本来走货就少,木料、皮货、山产,利很薄,可又都是长安城百姓的必需品,您要是一件件一车车的照章收税,城里的物价也得跟着涨,达官显贵不觉得,最后吃亏的还是穷苦人家!”
赵遵被郭六一席话说的无言以对,可郭六还没说完呢。
“徇私情、枉国法,从道理法理上怎么都讲不通,但从人情上却是长安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谁也挡不住!拦也拦不住!赵侯爷您岁数小,经的少,这世上很多事啊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您可以不贪,但买卖人都活着,您不收黑心钱,他们寝食难安!您多少收点,他们就安心了,当然,税还是得收,货也得验,人该查的照样查,大面上过得去,各方都落个实惠,皆大欢喜!这个门就算看好了!”
赵遵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我伺候了十几个城门官,和十几批卫士搭过伙共过事,当兵的远离家乡父母,遇上战事紧的时候说不定哪天就上战场送死去了,得让他们挣点,拼死拼活的不容易,一点实惠捞不着,您这兵也不好带!”
“还有吗?”
郭六道:“还有一点,您不能让背后的人难办啊!”
赵遵听罢竖起了大拇指:“郭老兄,从明天起北门的事交给你全权处理,我坐享其成啦!”
郭六一愣:“可您刚才还说……”
赵遵道:“嗨,我那是套你话呢!”
郭六非常感动:“赵侯爷深明大义,我替在北城混饭吃的老少谢谢您啦!放心,我肯定好好干,不让别人挑您一点毛病!”停了片刻又说,“别等明天了,城外的商队还都等着我的信呢!别让他们等得心焦,我这就赶到城门那儿!”
赵遵把自己的名帖交给了郭六。
“到了之后找到城门副官余雷,他见了名帖自会安排你们的!”
“多谢多谢!”郭六拿了名帖转身就要走,这时赵遵喊了一声:“郭老兄,是黄大人请你来的吗?”
郭六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有点惊讶,有点怀疑,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只是想混口饭吃,也希望别人有口饭吃,赵侯爷,我先去了!”
郭六走后赵遵在羊汤馆坐了好一阵子,这个只有姓没有名的混混不是一般人,别人心眼是读书拜师学来的,郭六虽然没看过书,但他却阅遍世间之人,是在街面上摸爬滚打练出来的,他的精明在于维持原有状态,维护体系内大多数人的利益,有他在确实可以保证北门的各项任务顺利进行,然而赵遵怀疑他是黄权派到身边的眼线,是来监视自己的,对此怀疑郭六含糊其辞,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这让赵遵心里升起了一片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