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马德忍不住……只不过,这奏折上面说的,也跟他确实有些关碍。你们还是自己吧!”佟国维笑了笑,一手拿着一道奏折,起身就要送到马齐两人面前。
“佟相你是当朝首辅,有什么事不能裁断?而且,我三人各有分工,这奏折还是不看了吧!”
张廷玉看着佟国维地笑脸,却没有伸出手去。他从刚才佟国维看向自己地眼神里面,已经觉察出了一丝异样。虽然他并不相信这位佟相爷对自己起了什么坏心,毕竟,他自进入上书房以来,一不争权,二不夺利,什么事都是康熙吩咐下来之后才去做,跟佟国维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利害冲突。所以,佟国维哪怕是对马齐起了坏心,也不可能对他怎么样。毕竟,像他这样的人物,怎么着都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不过,同样地,他也清楚,佟国维这人权力欲极重,对什么事都喜欢去插上一手,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就得罪了这个老头。就像这几年来,康熙因为没有再重用诸皇子,所以朝政大多都压在了他们三个人身上,朝中最重要的六部,便分由他们三个人掌管。佟国维掌的就是吏部、工部;马齐掌的是兵部和礼部;而他掌的却是户部和刑部。吏部也就罢了,乃为六部之首,掌管天下官员的升迁罢黜,可工部却一向被人视为六部之末,虽然一旦有了工程便是大肥差。可是,肥差是肥差,要钱却得向户部伸手。他张某人一向清廉,原在户部的施世纶、尤明堂也不是善茬儿,所以,与工部之间,难免就产生了许多“误会”。佟国维一向老谋深算,却也不是什么宽大之人。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被户部给顶过,现在说不定就是借口马德,想来刺弄刺弄他也不一定。
“呵可,衡臣你还真是个万事小心。
难道我还怕你把这事儿给宣扬出去不成?再说,即便是宣扬出去又如何?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况,马德身上的弹劾奏折也不是一封两封了,他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啊……”佟国维好像没有听出张廷玉话里地拒绝之意,依然笑嘻嘻地把奏折递到了他和马齐面前,又接着说道:“这两封奏折。一封是有御使弹劾马德唆使其妻罗欣暗中行商贾之事。不仅与民争利,还诱使百姓弃农从工,有坏我大清国本之忧。另一封。也不过是不是弹劾咱们这位江南总督结党营私,蓄意编造江南无事地诳人之语,又与老部下施世纶诸人上下其手,致使满朝上下皆以为江南这尽出贪墨之辈的地方竟差不多已经是政治清明……呵呵,你们说,这事儿,我敢独断么?就算要向皇上禀报,咱们三个是不是也得先通通气儿再说?”
“这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大胆!”马齐倒吸了一口气。自打马德跟前太子胤礽在盐课改革一事以及李毓昌一案上斗过两回之后,朝中上下早就没几个人敢对这位江南总督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便是他们这三个上书房大臣,也不敢自认能跟这个滚刀肉斗一上斗。不过。马德一般不会主动挑起什么大事来,他们倒也没什么太过担心的。可现在,居然又有愣头青想出来惹事儿,这些家伙难道嫌自己命长了?
“好你个佟国维,你这明着是向马德出拳,暗里却是向我捅刀子啊!”张廷玉可没有马齐这么没心眼儿。从佟国维提到施世纶的那一句里,他就明白了对方的居心:这位佟相爷是想对目前由他主持的“整顿吏治”的事情使绊子了呀。要知道,佟国维从祖上开始就是满洲勋贵,如今更是胜过往昔。论关系。他是康熙地舅舅兼岳父,论地位,他是一等公,又兼当朝首辅,还掌握着天下官员的升迁之路,已经是实打实地“佟半朝”,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虽然张廷玉自己也明白,自从康熙把整顿吏治的前面开头的事情交给他之后,有朝一日他就有可能要跟佟国维打擂台。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没想到佟国维这个一向表现的老谋深算的家伙居然会这么沉不住气。不过,如果这事儿放在以往,能让他就也让了,可现在不行啊……康熙就在后面看着呢!
“衡臣,你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张廷玉虽然较为年轻,可在上书房里混了这么多年,也早就练出了一套宰相城府。再加上他一向沉静,虽然心思电转,可脸上却是一片平静,甚至连一丝眼神儿也没有变。佟国维没有看出什么,只得又出声问了一句。
“我看,此事还是上禀皇上知晓吧。马德为人如何,你我虽然知道一些,可毕竟还是不熟。再者,长久以来,江南官场就一直比较乱,这些年却比较平静,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弊案发生,有人心里起疑也不过是人之常情。依我的意思,这事儿也确实是应当派人查一查。如果真如这奏折上所说,那里只是表面风光,内里却早已朽坏,那么,马德难辞其咎。如果不是如此,也可以为马德正名,毕竟,他也是封疆大吏,无论是在地方,还是在朝中,地位都是非同小可,总不能为了这些谣言就被缠住手脚不是?”张廷玉想了想,答道。
“不错,衡臣所言甚是。马德在江南日久,难免有人看不过眼,查一查可以辟辟谣,也可以为朝廷减少一些麻烦。不过……”马齐又插嘴道:“这罗欣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这满朝文武,有几个不在私底下行商贾之事地?那罗欣和莫睛不过是做地大了一些罢了。那些人如果凭此就来夸大其辞,那朝廷还得禁商不成?而且。当年漕运之时,莫睛还暗中助直隶渡过粮荒,有大功于朝廷,虽然皇上没有进行嘉奖,可是,这些事情大家都心里清楚。再者,据我所知,罗欣的脾气极大。
听闻她当年就曾在千军之前手持火枪威逼年羹尧,据说还险些就把年某人给打死,如果这次的事惹得她发火,闹出什么不可收拾地事情来,可未必就是能轻易担得住的呀!”
“嗯!那……真的就查江南?”佟国维对着马齐点点头,他还真没想过轻易就把莫睛和罗欣给惹上,孔老二曾经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再者,虽然罗欣这些年一直居住在江南,可是,她地手却一直都是牵着东蒙古诸王的。这么一个硬茬儿。就是放在那里让他啃也得啃上一段时间。何况旁边还站着一个一向唯老婆马首是瞻的马德呢?莫睛就更加不好惹了!光算算这位“觉罗氏”郡主的功劳吧,哪一次不是顶得比天高?大清朝的国土都有近一半是人家给“吹”来的。康熙可还一直欠着人家好大几笔帐呢,以这位皇帝爷的脾气。又岂会让人轻易得罪了她?可以说,于中惹出那么多事却一直没有受到康熙降罪,有一个厉害老婆也是很有可能地一个原因……可是,张廷玉应了他地这一手,未免显得太过轻松了一些……要知道,刑部一直在张廷玉手里攥着,这次整顿吏治,目前也是这小子在牵头,如果要清查江南官场,势必得由张廷玉出头。这么一来,出了事,肯定就会得罪马德。人所共知,马德这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惹得那小子发了火,天都敢捅个窟窿出来。而所谓清查,无论怎么说,都肯定会有一些麻烦的,如果他再从中插上一手,张廷玉难道就不怕马德翻脸吗?虽然张廷玉圣眷隆重。马德未必就能将之掀下来,可是,也必定会给张廷玉造成大麻烦,不利于“整顿吏治”之事的进展,这也必定会引起康熙的不满……
“要查就得查仔细了。而且,人选也得好生定夺。免得像上一次……”马齐讷讷地张了张嘴,没有再往下说。不过,虽然他没有说完,可佟国维和张廷玉还是明白的。这老头儿是怕派出的人选不会做事,再像上一次老四胤禛在安徽闹的那样,那可就不仅是惹马德发火地问题了,还要丢朝廷的人。
“要不……咱们上书皇上,再请四阿哥出马?”佟国维看了看马齐,闭上眼睛想了想,说道。
“四阿哥地脾气……还是算了吧!”担心地就是他,你怎么还提?
马齐不满的瞪了一眼佟国维。真当老子是睁眼瞎吗?你这老小子的手下最近被尤明堂等人搞下去了不少不错,可是,这能怪谁呀?皇上虽然没有明说,可你身为首辅又岂会不知道要整顿吏治了?再者你御下不严,又没有叫手下注意一些,他们就撞到刀口上了又能怪谁?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就算要找张廷玉地麻烦,也不能打这么个主意呀!那四阿哥上一次在安徽失了面子,这一次就算存了小心,也肯定会想着找回来,可他的行事脾气,又岂能不招人怨恨?马德又是个愣头青,如果也犯起浑来,两个人肯定得掐到死不可。再者,难道你以为马德和那位四阿哥都是傻子,什么事都会不知道?就算这清查官场的事情会被盖在张廷玉那几个人的头上,难道到时候你就能洗白干净了?
“我看四阿哥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一来,四阿哥为人刚直,二么,他和马德的关系不太好,也可以让那些有心人无话可说。而且,现在朝中也确实没有其他人能够负责此事。四阿哥身为雍郡王,又是朝中最年长的两位皇子之一,无论身份还是资历,都足以主持此事!”张廷玉没有附和马齐,反而支持起佟国维来。
“呵呵,我说老马啊,衡臣与我意见一致,你可就要退避三舍喽!”听到张廷玉的话,佟国维状似欢欣的对马齐笑道。
“罢罢罢!怎么说都好,不过,这事儿还是得先让皇上点头同意了才行。”马齐说道。
“这个自然!”佟国维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又转过头朝张廷玉看去,可是,张廷玉却早已经俯下头去处理自己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