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雨水已经下了四天四夜,除了偶尔三两个时辰的间歇之外,几乎从未停过。
这四天来,扬州城下的激战空前惨烈,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清军改变了战术,每次作战的主力都是一个旗的精兵,佐以大量的汉军,夹杂在一起发动了如同海潮一般的冲锋。
为了应对,李乙丑已把作为预备力量的另外几个营调集上来,轮换早已经疲惫不堪的甲字营和乙字营。因为战斗太过于激烈,伤亡数字直线飙升,作为支援,史可法部也调过来两个镇的人马。
雨水造成了极大的不便。
虽说荡虏军的招牌武器——铜胎小炮依旧可以使用,却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的射速了。
磅礴的大雨不时灌进药室,在打湿了火药的同时,因为骤然受冷,往往会造成内胆破裂,这几天里,已经有七十多门铜胎小炮因为同样的缘故报废掉了,还出现了十几起非常严重的炸膛事件。
“鞑子兵冲上来了,快开炮。”
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司炮手的眼珠子瞪的溜圆,死死攥着炮绳。
就在不久的刚才,旁比一本小炮就因为漏气而炸开了,周遭的几个炮兵无比幸免,全部当场葬身。
在这样的天气里,操作高频率使用的火炮,完全就是在拿性命进行的一场豪赌。
若是运气好,一炮出去就能炸翻好几个敌人,要是运气不好,炮手就会随着炮身后面喷出的烈焰倒下。
咬牙切齿的表情如同刚刚从地狱里钻出来的厉鬼,司炮手扭过头去,猛然死命的一拉炮声。
“轰!”
随着炮口喷出的一团浓烟,顺利激发出去。
如此豪赌,已经让司炮手变得疯狂了,不顾一切的打开药室,正准备再次装填之时,忽然从炮身的后部冒出一团白色的水汽,紧接着就听到啪啪的爆裂声从火炮内部传来。
“我把他个老娘的,有废了一门!”
暴怒的炮兵大骂着把报废的火炮推下深沟,在泥水中挣扎着,奋力把旁边的小炮拖拽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传令兵的呼喊之声又一次响起:“将军有令,炮营全体回城,能够带走的火炮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就地毁坏。”
在这样的天气里,火炮实在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给了清军巨大的可乘之机,让前面的近战步兵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贼老天,偏偏就是不肯停了这该死的大雨,连火雷包都不大好使唤了。
很多人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命令,只是没有想到荡虏将军李乙丑会下达直接回城的命令。
这就要回去凭城死守了么?不应该这么快吧?
在原本的预计当中,城外的阵地应该可以坚守至少半月,乐观一点的估计是一个月。
从开战至今,才十来天的功夫,就要全盘放弃外面的阵地了?
“撤离,炮兵撤离。”
传令兵的声音越来越远。
凭城死守,已是最后的手段,看来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不得不撤退了。
远处。
清军正如潮水一般疯狂汹涌,呐喊声惊天动地。
雨水削弱了荡虏军的火力,给防守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这几天来,最主要的战斗方式就是近身肉搏,最惨烈的白刃战。
“腾格里长生天保佑,呜……”
磅礴而下的大雨当中,轮换进攻的蒙古旗发出苍狼一般深邃凄凉的呐喊。
“长生天永远保佑蒙古人。”
来自大草原的士兵们和他们的主将一起发出喊叫之声。
按照蒙古军中的规矩,主将上前,所有人都不能后退。若有人迟疑不前或者观望,不仅当场要行军法,就连家中的老老小小全部都要受到株连称为悲惨的奴隶。
荣耀是比生命更重要。
当蒙古旗的主将冲上去的时候,作为此次冲杀前锋部队的七千余人顿时疯狂,不留半点余力的冲进了大雨之中的厮杀地狱。
“不错,非常不错。”后面的佟图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调兵遣将:“彭岚祖,左图远,你们兵分两路,一左一右掩杀过去,冲他们的两翼。”
“弟兄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杀一个荡虏军赏黄鱼一条,冲啊。”
两个汉军将领带着自己的亲兵卫队一马当先冲了冲去。
这几天的战斗,清军的损失已不那么大的吓人了,功劳和赏赐似乎就在眼前。
大战当中,其他人的血勇总是可以激发出更大的勇气,汉军们也一改首战之日的惶恐和畏惧,大声呼号着,冲向了荡虏军的两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