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在树梢间缠绕着,仿佛女人轻柔的抚摸。
一弯残月高挂夜空,如水如银的月光泼洒下来,照耀着连绵数十里的清军大营。
多铎还不到三十五岁,就已是亲王之尊,受封定国大将军,领礼部尚书衔。当年松锦大战之时生擒洪承畴让年轻的多铎一举扬名天下,被皇太极称为建州之虎。
多铎和多尔衮不一样,从吴三桂献山海关开始,多铎就没有享受过一天安稳的日子,连北京城都没有进,就率部对闯军一路穷追猛打。击破闯军主力之后,又挥师东向,横扫河南威逼山东、淮扬各地。
在豫西分兵两路,采用了比较保守的战术,准备在徐州和明军大战一场。结果徐州的总兵官李成栋的胆子比兔子还要小,还没有见到清军的影子就闻风丧胆不战而逃,素有四战之地的战略枢纽徐州轻而易举的落入多铎手中,史可法辛辛苦苦才勉强经营起来的江北防线顿时门户洞口。
多铎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了,轻易占领徐州之后,并不敢太过于大意,依旧小心谨慎,先扫清了徐州到淮扬一带,稳固了后方之后,才敢于继续南下。
下一个战略要冲就是依运河枕长江的扬州了,清军完全可以长驱直入的来一场“闪击战”,但此时的多铎还是采纳了佟图赖的建议,以稳妥为第一要务,极力避免把战线拉的太长,免得被明军精锐各个击破,所以一直都在扬州外围转悠。
扬州是江北最后一个战略要地,明军必然死守。所以多铎采用了“剪除羽翼”的蚕食战术,按照多铎的安排,派遣一支偏师佯攻作为牵制,尽可能的调动江北的明军。主力用来歼灭来援的明军。
围点打援,这是清军在关外早就用老了的战术,每每收到不错的效果,当年的宁远大战就是用的这一招。
当清军前锋刚刚抵达之时,连佯攻的架势都没有摆开,城头就已挂起了白旗,守将出城归顺。
南征如此顺利,以至于连多铎都不敢相信了,甚至怀疑这是明军的阴谋,所以继续按部就班的扫清扬州外围。
泗州曾是史可法的驻军之地,是整个江北防御体系的指挥中枢,必然会有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战在这里爆发。所以多铎极力收缩兵力,等了好几天,一直等到后续的汉军旗上来,准备积蓄了足够雄厚的本钱之后,才开赴泗州一举拿下。
当时的左良玉已经身死,江南小朝廷已经有机会增援泗州,史可法又甚至泗州的重要,所以采取了和多铎一样的战术:增兵支援,准备将泗州作为决战之地。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在明军、清军的主力都没有增援到位的时候,在大战还没有开打的时候,泗州内部自己打起来了。
出战的守将侯方岩正在布置迎敌事宜,身后的总兵官李遇春忽然率部袭击了自己的长官,然后举城而降。
开始的时候,多铎都不敢相信战场上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根本就不敢让清军进程,免得中了埋伏。要不是看到上百个大大小小的明军将领跪倒在自己的马足之下,肯定会怀疑这是诈降。
不费一兵一卒唾手而得泗州,让清军上下欣喜若狂。一路席卷,
泗州本是史可法的指挥驻地,占领此地的影响极大,对于明军的士气是个不小的打击。更重要的是建立起了徐州——淮安一线的跳板,进可攻退可守,在把扬州变成孤岛之的同时相当于给了清军了一个桥头堡。
最关键之处还在于,泗州曾经作为徐州的后勤总基地,囤积了大量的粮草、被服。数以万计的军资军械完好无缺的落入清军手中,其中包括大明工部仿造的十几门红衣大炮、四十多们神威将军炮和上万斤火药。
仅仅凭借这些数量众多的火炮,就足以让多铎不敢轻易攻城,多铎甚至很不解的问过刚刚投降过来的李遇春:
泗州的城防很坚固,器械也不错,火炮这么多,为什么会不战而降呢?
无耻投降的李遇春居然说出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话语:“知天命,顺民心,敢不识时务?”
我们早就觉得大明朝要完蛋了,这三万里河山肯定是大清的,我们投降也是上应天意下顺民心的事情。
多铎已经看清楚了残明军队的怯弱和畏惧,看清了自己的对手究竟是什么样的德性,为自己以前的谨慎和保守大为懊恼,再不做丝毫犹豫,大军席卷,轻取盱贻,天长,准备一举拿下已成江北孤岛的扬州。
清军的动作很快,摆开的阵势也着实不小,其实心底根本就没有大战一场的打算,还是做着兵不血刃占领扬州的美梦。
以军事压力为辅,以招降纳叛为主,这是清军一以贯之的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