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虏军告天下书》一出,举世哗然。
这份半文半白的东西,檄文不象是檄文,告书也不象是告书,谈不上什么文字功夫,就算是一般的秀才也能写出比这更加工整的文章。
举世皆知荡虏将军李乙丑是盐贩子出身,又是武人的身份,所以也不苛求他能写出花团锦簇对仗工整的文字,只要能言辞达意也就可以了。
《告天下书》的文字虽然差强人意,文中含义却表达的非常清楚:宣战。
文中直指伪清欲侵略天下的狼子野心,历数八旗欠下的斑斑血债,更指名道姓的大骂吴三桂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汉奸。
《告天下》书虽然慷慨激昂,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弄了这么一篇文字出来,实在有些耐人寻味。江南新朝刚刚决定和满清议和,?《大明皇帝致北国大清可汗书》才炮制出炉不久,仅仅一江之隔的李乙丑就弄出了这么一份《荡虏军告天下书》,两份文书的内容截然相反,怎么看都有点唱对台戏的意思。
《大明皇帝致北国大清可汗书》的主题就是议和,把清军入关说成是借兵破贼,加封吴三桂为蓟国公,另送钱财粮秣金银布帛若干,足以表明江南新朝的诚意。李乙丑的《荡虏军告天下书》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形:宣战,不仅历数满清的罪状和野心,还指着吴三桂的鼻子破口大骂,称之为“旷古未闻之大汉奸”,和吴三桂比起来,哪怕是赵宋之时的秦桧都要逊色很多了。
江南要议和,江北已宣战,这个局面好像有点微妙啊!
李乙丑公然和朝廷唱反调,这到底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受了史可法的指使代表着江北各军阵的态度?
这份《荡虏军告天下书》完全出自李乙丑的手笔,还真的和史可法史阁部没有什么关系。
江北各镇大多已开始就位,正如苏子朋友所说的那样:敌人还没有过来,他们自己就打起来了。
福王就是在这些军镇的支持下拥立起来,自然谁也不服谁,一个个拥兵自重嚣张跋扈,平日里就少不了有些摩擦。偏偏江南朝廷给的粮饷连四成都不到,所以江北各镇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粮饷问题了。
肆虐地方压榨百姓,敲诈勒索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把地方上闹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相互之间还爆发了几次规模不小的流血冲突,为了协调各方,为了把江北捏合成一个整体,史可法只能奔走于各军镇之间,尽可能的调解说合,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这上头了。
李乙丑的《荡虏军告天下书》一出,史可法的书信随之到来。
在史阁部的书信当中,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说李乙丑这么干是错误的,却也在用比较委婉的语气职责他“不顾大局”,不该弄出这篇檄文激化江南江北的关系。
在给史可法的回信当中,李乙丑郑重写道:“史公心思时纯焉能不知?所谓大局,无非是指江南的钱财粮秣而已。史公既为江北督师,自然知晓江南供给军资之数……”
你指望江南的那点物力财力?江南新朝连一半军饷都凑不出来,还能指望得上?还不如旗帜鲜明的亮出自己的观点,让天下有志一同之士协力同心,让各镇军兵不再三心二意专心致志的备战才是硬道理。
总是迁就江南,他们也会照样克扣将军的军饷粮秣。公开表示出与北虏一战的决心,江南也不敢因此绝了江北各镇的供给。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太顾忌所谓的大局了。
虽说李乙丑敢于公然和江南新朝唱对台戏,史可法却不能如此,在竭力协调江北各军镇的同时,依旧给江南小朝廷上了一份奏章,表示一定会尽力说服扬州的荡虏军,至少保证在是战是和的大方向和江南保持一致,要他以大局为重……
仔细想想,史可法也挺难的,一面需要他顾全“朝廷大局”不要破坏议和大事,一面却要整军备武为开战做好准备,尤其是江北各镇的骄兵悍将已是事实上的割据势力,个顶个的心怀鬼胎,要想凭借个人威望强行捏合成为一个整体,本身就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给史可法的书信当中,李乙丑着重提出两个重要的战略方向:伪清亲王多铎的大军已经到了直隶之南,虎视鲁豫各地,若要南下,只有两条路线,其一是破河南过徐州,直插江南;其二就是掠山东过淮安威胁淮扬。
历朝历代,北军南下无非都是走的这两条路线,最重要的战略支撑点当然是徐州,扬州是江北最后的据点,也是江防的桥头堡,反而次之。
李乙丑已经给史可法打了保票,若是清军走淮扬路线,必以当头痛击。
扬州的荡虏军素有天下第一虎贲强兵之称,这支军队本就是属于李乙丑的私军,不存在吃空饷的说法,纸面上的人马都是实实在在的。荡虏军的监军也是清流一脉中的年轻翘楚,和史可法颇有些渊源,虽然没有直接指挥调度的名义,事实上却可以让史可法比较放心。
真正让史可法忧虑的还是徐州方向。
“刘良佐、刘泽请之兵多为虚浮之夸,实不济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