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值酉时初刻,正是倦鸟归巢的傍晚时分。日头虽然已经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却留下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把西方的天空染的一片通红。
自从发财之后,李乙丑的家中一直都在扩建,正在干活的泥瓦匠们还没有收工,见到东家回来纷纷行礼问吉。
因为季节的缘故,更是因为生活条件的改善,老爹的病痛已经消减大半,见到儿子归来,立刻就拄着拐杖过来,小声说道:“刚有三个穿官衣的来找你,我只说你不在,想尽快打法他走掉,想不到你却回来了,你还是赶紧出去避一避……”
今日有三个穿官衣的来到家里找李乙丑,据说是要请他出仕为官的。老爹原本也是大明朝的官吏,准确的说曾经也是众多贪官污吏当中的一员。早已经看透了官场上的种种蝇营狗苟,最恶官场中人。所以就扯了个瞎话,说儿子要很晚才回来。
只是没有想到李乙丑今天回来的早,所以赶紧迎出来,避免李乙丑被那三个穿官衣的看到。
就在此时,堂屋里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李壮士,别来无恙乎?”
抬眼一看,站在堂屋门口的那人正是以前的旧识——文秀之。
文秀之曾被鞑子俘虏,幸亏李乙丑等盐贩子们出手才把他救回来,自山东一别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想不到今天竟然在家中重逢。
现在的文秀之早已经不复当初朝不保夕的惶恐模样,身形挺拔满脸带笑,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从容镇定的上位者姿态,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看到文秀之身上的官服,李乙丑赶紧行礼:“原来是文大人到了,小民李乙丑给大人见礼。”
“罢了,罢了,”文秀之很随和的摆了摆手,没有半点官架子的自己动手拉过来一张板凳径直坐定,打了个手势示意李乙丑不必拘泥礼数,笑呵呵的对身边那两个同样穿官衣的人说道:“这位就是我常常提起的忠勇义士李乙丑了。”
两个官人也没有拿大,反而很有礼貌的微微拱手为礼:“李壮士的忠勇之名早已哄传天下,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正是身形如彪的好汉子真英雄。”
“大人谬赞,小民实不敢当,不知道大人高姓?”
“我来给李壮士引荐,”文秀之将手虚虚一引,分别介绍这两个人给李乙丑认识:“这位是都察院的孙都事,这位是吴御史,都是都察院的同僚。”
原来都是南京留守小朝廷的清流言官。
分别见过礼之后,李乙丑就和这三位来自都察院的大明朝低级官员客套起来。
毕竟在东平一战中曾和文秀之“并肩作战”过,也算是有点情谊,而且这三位御史也没有摆大老爷的官架子,都挺随和,很快就熟络起来。
看着文秀之身上浅天青的袍服,李乙丑笑问道:“文御史升官了吧?”
按照大明朝的官制,文秀之的服色属于六品,在东平之战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即将上任的七品清流言官,这才几个月的工夫,就已经升了一品两级。
文秀之微一拱手,朝着北京的方向遥遥一礼,微笑道:“蒙朝廷器重,月前刚刚委以都察院经历司经历之职。”
经历一职,是正六品。南京留守小朝廷这边的言官多若牛毛,不管是七品还是六品,其实都没有多大的实权,升一品的意义不大。但这个经历的职务却比单纯的御史要强很多,因为经历只能有一个,而御史却是没有定员的。
不管怎么说,就算依旧没有什么实权,升的这一品两级对于文秀之而言还是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恭贺文御史……经历高升之喜。”
从南京到扬州,大老远的跑过来,又是坐车又是乘船的,必然不是来叙旧的,肯定有什么事情。李乙丑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想点破,只是一味的陪着他们东拉西扯,没完没了的客套。
虽说李乙丑和这三位言官相谈甚欢,旁边的李老爹连沏一壶茶的热情都懒得奉上,只是冷冷的看着,分明就是不怎么欢迎的意思。
眼瞅着夜幕渐渐落下,客套话已经说的足够多了,文秀之终于切入正题:“实不相瞒李壮士,吾等此次登门,实是有要事相商。”
早就知道你们是有事情的,却白白浪费了这么许多的口水。
“文经历做的都是朝廷的事情,能有甚的要事与小民相商?未免也太瞧得起小人了吧?”
“此时定要李壮士才能办成,”说起这话的时候,从容不迫侃侃而谈的文秀之就显得有些操切了,往前挪了挪板凳,凑到李乙丑面前,肃然说道:“朝廷有旨,要大兴民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