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吉见此情形,不由涌上几分暗然之色。m.
他其实又如何会不知道子产的状况?那几日,子产遇刺之后,为免再遭丰段一党的迫害,于是便来到他府上安然住过些时日的。
彼时,游吉就已是看出了些许端倪。而如今,子产在重新秉政之后,又是千头万绪,日理万机,累垮那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如今更是显得形销骨立了。
子产却坦然笑道:
“吉啊,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过于介怀。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又有何人可避?侨能在世时替我们郑国筑下这一番基业,也已算是无憾矣!”
游吉叹息道:
“大夫只管安心静养,万不可胡思乱想,托此不吉之言啊……”
子产却是又朝游吉招了招手,请游吉是来到他的身边,随后,又甚是无力的握住游吉的手道:
“吉,我走了之后,这执政卿之职,非你莫属,望你能肩负起此等大任!若是换做旁人,我还是不放心呐!”
是的,正如之前所言的,若是旁人,或是会怠慢于国君,又或是会再将他如今的这一套新定下的立国路线给悉数推翻,甚至是重新回归到“附庸他国”的线路上去。
对郑伯不忠,则势必会使得郑国陷入内乱;而废除新政路线,则不但子产的心血便等于白费。郑国百姓则更是会重回往昔,必将苦不堪言;
事实也证明,唯有坚定走独立自主的开放道路,才是郑国的立国之本。既要能为自己继续谋求自主独立的权利,又不可固步自封,与强邻交恶。
所以,究竟这下一任的执政卿之位该传于谁?这可谓是关键中的关键!
游吉闻言,则是沉默了片刻,并甚是坚定的说道:
“大夫放心,游吉明白,游吉定将竭尽所能,不负大夫所托!”
只听子产此时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哎……吉啊,我现在所担心的倒也无他,只是你为人太过宽和,恐难慑服一种宵小之辈!所以,我希望你能有所改变,哪怕是待人严苛一点,也是可以的!”
游吉闻言,却是对此大为不解:
“啊?大夫何出此言?大夫为政一向是以宽恕待人,为何反劝吉要以严苛秉政?吉以为,为政者若是过于严苛,于国于民,恐都无有好处啊。”
“哎,吉啊。你终究是看不透这其中的关窍哇!如今这世道,只有那些有德行的人,才能够用宽大的为政手段来使百姓服从,而你我均难有此能,所以唯有退而求其次才行啊!”
“比如这大火,百姓们看见了就害怕,所以,就很少有人会死于火中;而水看起来温柔无骨,所以百姓们会轻视并玩弄它,以至于很多人都会死在水中。所以想要既做到宽恕,而又能通于教化,这其实并不容易啊。你若待民不言严,说不定反倒是会伤害了百姓!”
游吉闻言,却还是不以为然:
“大夫所言,吉虽一直都是信服的。但是,对于此事恐不敢苟同。吉实不知,大夫既是如此亲民的,又怎会作如此想法?”
“吉,你切记,务必要听我今日之言,否则日后只会徒增烦恼!侨之秉政,确实亲利小民,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我郑国上下如今会这般的糜费无度!那丰段之所以能成事,便是如此啊!”
李然听得此言,也不由得是对子产感到钦佩。因为他作为未来人,对于子产如今所说的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
只不过,毕竟这是子产在给游吉交代后事,他不便于直接向前解释。所以,他也就一直待在一旁,不作他言。
而游吉显然还是不能苟同,毕竟,他所看见的,都是郑国上下在子产的带领下走向了安定繁荣。
既如此,那他日后只管萧规曹随,又怎么会有错呢?
子产看出他始终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但是也无可奈何,游吉本就是老好人,让他严以待人,也确实是为难他了。
但就他的威望和对自己改革的支持来说,游吉又是子产如今唯一能托付的人。
“吉,待你当上执政卿之后,要多听子明的意见,你们也是旧相识了,侨便是不多说,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大夫,在下和子明虽未深交,但他的才情那是天下人都有目共睹的,这一点还请大夫宽心。”
“子产大夫放心,然亦必将竭尽所能,不负大人重托!”
子产看着,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便闭上了眼睛,他今日说的话已经太多,也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
但此时,李然却又不得不继续说道:
“另外,然还有一个想法,那邓析虽然之前跟大夫交恶,但此人毕竟是有治理国家的才干,若能让其回郑,如此一来,郑国日后当可无恙!”
子产闻言,不由又微微睁开了眼睛:
“哦?那……他还愿意回来吗?”
“他是如何想的,然不得而知。但然也知他乃是饱学之士,定不会只甘愿屈居于叶邑这区区方寸一隅,也唯有来到郑邑,才能施展其才能!”
子产微微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