郠邑,与其说是一个封邑,不如说是一处屯兵的隘口。
城外乃是一片凹凸不平的山丘,一条可容两辆兵车并排而行的官道从郠邑东门延伸至莒国。
而此刻,在这些这条官道两旁的山丘上,则是布满了莒,邾两国的营帐,就好似披上了一层雪绒一般,竟是白茫茫一片。
莒,邾两国联军已围了郠邑十日。
孙武苦于莒,邾两国的攻城器械实在太少,遇上这深沟坚挺的城池,还有于绝境中拼死抵抗的季氏军队,他这心中逐渐是没了底气。
正当他一筹莫展,准备于大帐内再另外部署一番时,突然,帐外忽然来了一信使,只说是从晋国来的。
孙武知道定是李然那边来了消息,于是赶紧将其唤进帐内。
“季已献城。”
看到这竹片之上,再简单明了不过的四个字,孙武甚是惊愕,当即朝着北方抬眼望去,喃喃道:
“他真的做到了!…”
原先的他,一开始并不相信李然能够在晋国就将莒,邾两国的城邑要回来。因为他觉得这种关系到领土城池之事,就算季孙宿在晋国受挫,也定然会死扛到底,最终还是要靠武力和拳头来说话。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边刚刚打到一半,正值最为艰难时刻,季氏居然是彻底投降了,正如李然之前与他谋划的一般。
这不由让他对李然更是佩服起来。可见,有时候谋略比军事确实是更管用些。
“好一个‘上兵伐谋’啊!”
得到这个消息后,孙武也不敢停留,当即就派人进了郠邑去劝降季孙意如。
……
郠邑城楼。
季孙意如正站在郠邑城楼上望着下方绵延数十里的莒邾联军大营。
满脸皆是阴沉之色,一双眸子充满着了恨意与愤怒,可惜却无从发泄。
“少主,你确定要献城吗?”
此次与季孙意如一道前来驻守郠邑的还有季氏的另几名大夫,他们虽不是季氏一脉,但整个季氏的利益却跟他们是切身相关。
得知如今小主人竟是要以献城投降,来换回季孙宿,当即都显得有些沮丧。
“晋侯此番公然扣押了主公,想来定是有人撺掇所致。就算我们将莒,邾之地还给他们,只怕宗主也不一定能够安然回国,还请少主三思啊!”
“是啊意如,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泄气便是满盘皆输!日后我季氏还如何在国中抬头?想必,这也正是主公所虑啊!”
“不过,好在君侯目前尚在我们掌控之中,此时献城虽然受辱,但只要主公那边不出差错,日后我等总还有卷土重来之日。”
担心季氏未来的大有人在,但支持季孙意如的人也是不少的。
他们以为他们此时仍然掌控着鲁侯,他们这边还天真的以为鲁侯还只是那个天真的贪玩之辈。所以,他们天真的以为,只要能够继续把持住鲁国朝政,季氏便不会败。
所以,对他们而言,真正的问题只在于,此时他们献城投降,到底能不能解救他们的宗主季孙宿呢?
对于这个问题,季孙意如倒也有自己的想法来。
“诸位,意如心意已决,还请诸位再勿多言了。”
“祖父受难于晋,意如又岂能坐视不理?他老人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季氏又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季孙意如,看似已然是关心则乱。
为了换回被困晋国的爷爷,别说是区区几座城池,便是把首邑费邑给让出去,季孙意如也定然是在所不惜。
因为这季氏宗主之位,若是没有季孙宿的首肯,这族内的暗流只怕也不会就此平息。比如,他那眼下业已回国的叔叔——季孙亥。
而他当然也知道就算他归还了莒邾两国的城邑,晋国也不一定会放了季孙宿。因此,他又连忙写了一封信给子服椒。
此时他所能指望的,也只有这位与晋国关系一向不错的子服大夫了。
“子服椒能言善辩,若能以此换宗主回国,自是最好。”
“可属下担心的是,据闻此次晋侯雷霆震怒,光是子服椒前去游说也恐难有成效啊。”
子服椒的能力他们当然是知道的。
但晋侯多年不问朝政,此次一出手便将季孙宿扣押,这可谓是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子服椒面对此等困局,当真能劝说得了吗?
“希望子服先生不会令我等失望吧。”
季孙意如望向北方天空,眼神之中多了一抹冷冽。
......
与此同时,西北方,晋国绛城。
子服椒得了季孙意如的消息后,便立即收拾了一番。也顾不上上下有别,竟是堂而皇之的从韩府大门径直闯了进去。
韩中军此时刚从朝堂回来,尚未来得及更衣。却见鲁国子服椒盛气凌人的径直走来,也是心头一怔。
“哦?子服大夫,你今日前来,只怕是要空手而回了。”
还没等子服椒开口,韩起便先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毕竟前两次季氏派来与他接触的,都是子服椒。所以对于今日子服椒的来意,韩起也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