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开龙门——!”的长喝,已关闭多日的贡院大门终于在一阵吱嘎声里缓缓开启,这让围在门前的数千举子的精神也是陡然一振,知道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机会之门也已随之洞开。
自科举制度创立以来,这会试便成了平民子弟突破贫贵阶层的唯一通道,就如那黄河鲤鱼跃龙门一般,一旦翻过了龙门,就能化身为遨游于四海天地之间的真龙,否则只依然是水底潜游,随时可能被渔夫捕捉的弱小鱼类而已。所以,这道贡院的大门在这一刻便被天下人视为龙门,只等这些考生高高跃起了。
当大门开启的同时,两排近百名手提长枪,腰挎钢刀的官兵就神色严肃地鱼贯而出,分列在了大门两边,随后一名六品官员就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到了众人跟前。此一刻,贡院门前虽有数千人之众,却无一个说话的,几千双眼睛紧紧地盯在那监门官的身上,只等他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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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门官严清的神色看着可比那些官兵更加紧张,在低咳了一下后,方才尽量拔高了声音道:“各位举子都是参加过一轮轮的科举走到的今日,所以多余的话本官也不说了。只想提醒各位一点,会试乃朝廷抡才大典,是陛下、阁老以及所有人所重视的一件大事,还望各位为自己的前程考虑,莫要做出什么违规的事情来。如若被查出什么来,别怪本官不讲情面!”说罢,他便把身子往边上一让,冲背后的官兵一摆手:“开始罢!”
对来京赴考的举子们来说,只要过了这一关,就是飞黄腾达的开始。不过在解决考场上的种种难题之前,他们却还得接受另一重考验——被守门的官兵搜身。一旦他们的身上被搜出有夹带之类的作弊之物,其下场便会很凄惨了,不但会被当时就枷在贡院门口示众三日,而且还会被剥夺一切功名,今后一辈子都不得再参加科举!要是更严重的,说不定还会被关入大牢,或是发配边远。
正因为惩罚极其严重,同时能来参加会试的考生都是在自己家乡搏杀出来的科场高手,所以近些年来,还真没查出过什么作弊之人。也正因如此,再加上这些举子身份本就比官兵们高出太多,将来有一部分更能入朝为官,所以官兵们对他们的检查也不可能如乡试时那么周密,只要翻看了衣裳,打开考篮查看了没什么异样后,就放了他们进入。
一切都照着一贯以来的规矩进行着,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条身影却带着一声“慢着!”的招呼而来,正是杨震匆匆赶了过来。
“杨佥事有何指教?”严清见杨震突然过来,便是一愣,赶紧上前询问。
杨震只冲他一点头道:“本官觉着这么做太过随意了,必须仔细搜身才是。”
“啊……”严清闻言一愣,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原来就在听到大门这儿的动静后,杨震猛地想到了几年前的事情。那时候,自己就是靠着查出姚家兄弟乡试舞弊才把这个当时实力远在自家之上的敌人给斗倒的,与此同时,这次事情还把堂堂的湖广巡抚给闹了个面上无光。
想到这儿,杨震就觉得不安了。若这事张居正真有什么算计,很可能就设在这一点上。为了慎重起见,他自然要尽量杜绝在本次考试里出现舞弊可能了。
不待严清回过神来,杨震已伸出了一根指头,冲那些满脸惊疑的官兵说道:“从现在开始,只要你们搜出一个身怀夹带的考生,本官就赏他一两银子。好了,继续搜身吧。”
“哄……”此言一出,本来很有些沉寂的贡院门前顿时就嘈杂起来,官兵们是大为兴奋——他们一个月的饷银也不过一两银子,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不小的诱-惑哪;而考生,则很是不满,这算什么,非要把自己这些举人当成贼来对待么?
就是严清,听了杨震这话后也很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来:“杨大人,这么做恐怕不妥吧?他们个个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您这样……”
杨震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只是把手一摆:“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些。倘若到时有谁要追究的,只管来找我便是。”
“你……”严清没想到杨震如此不给面子,脸色顿时一沉。但论身份,他一个礼部主事又怎么敢与锦衣卫的指挥佥事争呢,只能哼了一声,转身往里就走。他倒不是退缩了,而是打算去找主考张大人说话,请他来制止这个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