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着万历现在所在的暖阁有着不短距离的一处偏殿之中,二三十名在宫里有着不小职司的宦官们正战战兢兢地聚在一起,而在他们跟前,则站着当今皇帝的大伴,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冯保冯公公。
此刻的冯保正面沉似水地看着面前这些同样出身,现在却完全无法和他相比的下属们,直看得不少人都开始冒冷汗了,他的目光才收了回来,心里也稍微好过了些。
虽然大家在背地里不断地说着冯保的坏话,都在打算着如何与之为难,但真到了冯公公的当面,这些人却连与冯保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真把在背后所说的那些话给道出来了。
终于,在漫长而叫人压抑的沉默之后,冯保开口了:“我知道最近你们对我很是不满,因为据传是我阻止了陛下向外朝国库要银子,而这些银子,陛下本来是打算分发给你们过年的。确实,我这么做是有阻了你们财路的罪过,你们对我不满也是应该的。毕竟像咱们这等六根不净之人,当奴婢的为的不就是活下去和多弄些钱财来让家乡的家人能过点好日子吗?”
他越是心平气和地说着这话,下面那些人心里就越是不安,有的甚至都开始抖了起来。他们可是很清楚的,以冯保现在的权势,要对付几个他们这样的宫里小人物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就是灭了他们满门都不困难。所以就有人赶紧壮起胆子来分辩道:“我……小的们当然不敢有任何怨怼之心了,其实咱们也知道冯公公您这么做是为了我大明朝廷着想,小的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已被冯保伸手打断了:“我说了,你们不必惊慌,虽然我身份比你们高一些,但却也明白你们的难处,不会因此就怪罪你们的。”
只可惜他这话却没多少人敢信,大多数人都当冯公公说的是反话,更是吓得面色发白,嘴唇发青,有人更是惶恐之下跪倒在地:“公公饶命哪!小的再也不敢在背后说公公的不是了,小的再也不敢有所抱怨了。”说话间,还砰砰地磕起头来。
有第一个做出如此反应,很快就带动了一批人先后跪下求起饶来。看着他们那副害怕的模样,再想想之前他们散播谣言时那可恶的嘴脸,冯保只觉着气就往上撞。他真恨不能叫人用廷杖狠狠地教训这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只可惜,眼下的情势却让他不得不故作大方,不去追究这一切。
在略略咬了下牙,平息下心中的怒意后,冯保才用柔和的声音道:“你们不必如此,赶紧都起来。我说了,我不会怪罪你们的。而且今日把你们叫来也不是要找你们算账,而是要向你们做出补偿。来人……”
虽然耳中听到的是这番话,可早被冯保吓到的一众内侍还是认定了冯保今日是要对自己下手了,又见他招呼手下,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趴在地上浑身打起颤来,却没有半点反抗的勇气。
不过应声而入之人并没有动手捉拿他们的意思,反倒是碰地连声响,放下了一些颇为沉重的物件。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发觉事情果然有些异样,便赶紧偷眼朝旁边看去,正瞧见几口大木箱子并排放在那儿,那几十名大汉还在冯保的示意下打开了箱子盖。
随着箱子盖一开,这些担惊受怕的内侍们的眼睛就有些直了,他们被箱子里那一锭锭闪耀着光芒的银子给闪花了眼,心里更是疑惑,不知冯保到底要干什么。
冯保也没心思再和这些人打哑谜兜圈子了,拿手一指那几大箱子的银锭道:“这儿是五万两现银,是我私人从家里取出来的。现在,我就把这些银子都分给你们,以及你们手底下那些人,就当是我补偿给你们的吧。”
“啊……”所有人都再次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有人甚至还拿手在自己的腰腿上用力捏了几把,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事实在是太也奇怪,太过出乎人的意料了,以往只有他们这些底下人孝敬冯保多少银子的份,何曾有过地位尊崇的冯保给他们送银子的事情?
“我要告诉你们的,就是这次事情确实是我之前有欠考虑了,所以我自己个儿拿银子出来补偿给你们。也是想让你们知道,虽然我现在身份确实要比你们高些,但这心却依然是向着你们的。”再次做出申明之后,冯保把手一摆道:“好啦,都起来吧。我已经叫人按照你们各自的职司和手下人的数量定了数额,你们只管上前领银子便是!”
“多谢冯公公……”众人这时候才相信冯保确实没有惩治他们的意思,相反是要给他们银子。顿时一个个大为激动,在连连磕头之余,也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同时不少人对冯保的感激之情也到了顶点,对他的敬意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重。没办法,人都是重实利的,虽然之前他们也知道了皇帝会分发银子,但那毕竟只是个传言,怎么比得过现在实打实出现在眼里,将要拿到手上的银子呢?
而冯保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这让他在肉痛得拿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来买好之余,也稍微好过了些,总算是有些收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