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里,杨晨被关于刑部天牢之中,一直不得自由。不过外间的情况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毕竟他是个朝廷命官,想要跟天牢里的狱卒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并不是太难。
想到京城最终还是难免被永定河水倒灌,数以百计的无辜百姓因此丧命,更有数千人失去了自己的家园,他的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儿。虽然他很清楚,只要这次的灾难成真,自己就一定会和兄弟杨震所说的那样因此获利,而且现在更被从天牢直接召到了皇宫,他依然不见半点喜色。
在听到身前的宫廷侍卫叫他进去后,杨晨也只是略略深呼吸了一下,这才迈着坚定的步伐跟着那名侍卫走进了象征着整个帝国最高权力的紫禁城。
其实和他兄弟一样,前一世的杨晨也曾花上几十块的门票费进过那时已被改称为故宫的紫禁城。只是那时候他不过是个看客,而在经历了数百年的变迁之后,高高在上的紫禁城也早没有了当初的威严肃穆,看着也与寻常旅游景点没什么两样。
可现在,当杨晨随在几名侍卫的身后走进皇宫时,看着那巍峨高耸的宫殿群落,还有那些低着头迈着小细步快走的内侍时,一种强大的压迫力就缓缓逼了过来,让他的头也不知不觉地低了下去,不敢左顾右盼。
在跟着前面那几人的脚步兜兜转转地走了好一阵子后,杨晨才停步到一排并不甚高大宽阔的院子跟前。虽然这只是他第一次进宫,但对明史略有研究的他还是迅速有了自己的判断:“这儿应该就是传说中统管全国行政大权,同时却又是天下办事衙门里最简陋的内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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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猜测一般,一名侍卫便小声地冲他道:“待会儿进去见了张阁老你可得注意着点,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多谢军爷提点。”杨晨感激地冲对方一拱手。那人也只是朝他一笑,因为杨晨的来历这些人已有些了解,所以对这个想救京城却最终身陷囹圄的小官他们还是有些好感的。
只等了不一会儿,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便走了出来,目光只在杨晨面上一扫,便道:“你就是杨晨吧?跟我进来吧。”
杨晨很是听话地一拱手,便再次随他走进了院子,在那人进屋子禀报之后,他便被带进了一间虽然略显狭小而逼仄,却收拾得当,隐隐还透着一股威严的公房之中。他才一进门,就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前方迫了过来,一名正对着房门而坐的高大官员正用一对丹凤眼上下打量着他。
此人虽然没有显露出什么气势,但光是这么随便一坐,随便一看,就给人一种泰山压顶般的强势感觉,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只这一点,就可以确信眼前这位大人是久居人上,手握极大权势的高官了。而再综合所处的位置,杨晨自然也就猜到了此人身份:“下官工部主事杨晨参见张阁老,见过尚书大人。”在吸了口气后,杨晨便恭恭敬敬地拱手一礼,随后还不忘朝另一边的自家上司郭朝宾也作了一礼。
张居正饶有兴趣地盯了他一眼,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笑容来。以往也有不少小官吏被带到自己面前,他们有的表现得很是胆怯,见面就是磕头见礼,也有的则为了表现自己的骨气而看起来很是失礼,像杨晨这样不亢不卑的,却是少有。
“此人倒还真有些不凡了。”张居正目光一闪,这才缓声道:“你便是前番在宫门前大大失礼闹事的杨晨了?”
“正是下官,当时情况紧急,下官又无法向朝廷即刻禀明情况,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实在是有罪。而更叫下官伤感的是,即便我这么做了,依然难以挽回局面,致使京城损伤严重……”说到这儿,杨晨便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本阁很好奇,你是怎么提早知道一旦开闸,永定河水便会倒灌的?”张居正说这话时,目光不经意地在郭朝宾的身上一转,使得后者身子再是一颤,恨不能缩进地里去。
杨晨也不隐瞒,就把自己一开始就反对建闸说起,一直说到无奈之下自己铤而走险大闹宫门。虽然他说这番话时尽量做到言简意赅,而且不参杂着任何私人的感情在里头,但张居正却还是听出了一些端倪,这让他看向郭朝晖的目光就更不善了。好嘛,手下官员几次三番提醒他,他还是如此冥顽不灵不知变通,这位工部尚书已不能用刚愎自用来简单概括了。
而对于杨晨那淡然而对的态度,张居正却很有些欣赏:“看来你对水利一道确实有不浅的认识了?据本官所知,你也是科举出身,还担任过一县县令,怎么就会对此道大有研究呢?”
杨晨自然不能解释说自己是因为前世专业才会对水利之事大有研究,只能归结为爱好:“下官少时就对堤坝、河流等事特别有兴趣,之后又在读圣贤书的空暇里看了一些这方面的著作,虽然从未拜过什么名师,却也有一些自己的心得。”
“阁老,杨晨他在浙江绍兴府诸暨县为县令时也曾率治下民众抵抗过洪灾。之后更在当地修起了极其坚固耐用的堤坝,并因此保了诸暨几年都不受水患影响。他也正是凭此功劳而连年考评为上等,最终被调来京城工部任职的。”秦纲这时候又出言补充了几句。作为张居正秘书一类的存在,他自然要掌握更多的资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