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邦甫不禁一愣:“这倒确实是唯一化解眼下局面的方法。但真想做到这点却又谈何容易哪?别说是现在这等情况下,内外压力都极大,就是一般时候,这等案子也要花上不少时间,他们真有这本事吗?”
不等蒋充开口,赵邦甫又想到了一点,补充道:“而且以宣闯做事的习惯,既然已占尽上风,就不会给人留有转圜的余地。这两天县令大人都没有什么动静,他就要再挑些事情出来了。比如让陈家再来闹上一闹?”不愧是与宣闯有多年同僚经验之人,赵县丞一下就猜中了对方的心思。
“这么看来,我们的县尊大人这次真要在劫难逃了?”蒋充似是惋惜地道。
“这只能怪他自己不识时务了,非要与宣闯争断这个案子。人无自知之明,下场总不会太好。”赵邦甫却显得有些幸灾乐祸。对他来说,杨晨的威胁要远胜过宣、郦两家,因为一旦杨晨真在县衙中有了一定地位,被挤压生存空间的必然是他这个县丞。
“那便让我们静观其变吧。看这事究竟会如何了结,看我们的县尊大人到底还能有什么手段!”蒋充说着,又为自己和赵邦甫倒了一杯茶水,升腾起来的热气很快弥漫开来,竟使两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
“大人,出事了!”次日上午,一名衙差满头油汗地冲到杨晨的公廨之前,急声道:“那些陈氏族人再次聚集到了县衙门口,直言让大人赶紧将案子查明,并把被冤枉的陈宏给放出去!”
“嗯?”正低头看着手中一本书册的杨晨当即抬起头来,眉毛一挑:“他们果然忍不住,再次上门来闹了吗?”说着便站起身来,吩咐道:“来人,给我更衣。传令下去,今日便在大堂再审陈央被杀一案!”
“啊?”站在门口听吩咐的衙差明显有些吃惊:“大老爷要在大堂审案?”
“怎么,有何不可吗?这不正是有些人一直巴望着会发生的事情吗?”杨晨说话间已转进了屏风之后,那儿赫然就已准备了一身官服官帽。当伺候的仆从跟着进去,看到这些准备时,也不禁面露惊疑之色。
很快地,换上县令官服,显得气宇不凡的杨晨便走出了公廨,迎面就遇上了正自满面得意笑容的宣闯。在略一迟疑后,后者还是拱手行礼:“见过县尊大人!听说你要在大堂再审陈央一案,这是否有些不妥哪?”
“哦?有何不妥?”杨晨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宣闯看着对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竟生出几丝不安来:“难道这两日间,他就有了破解眼下困局的办法了吗?不,不可能,要是真有了办法,他早就动手了,而不会像现在般直到陈氏族人再次闹上门来,才再提审案。对,他一定是虚张声势而已!”
心中认定这一点,宣闯脸上又现出了得意的笑容:“大人就不怕一旦案子有了差错而使我县衙的威风扫地吗?”他甚至都没有提杨晨这个县令自己的威信。
但杨晨却似根本没有听出他话中的鄙薄之意,只是淡然一笑:“要是没有一点把握,本官又怎敢这么做呢?放心,今日这案子就能了结了。还有,”杨晨学着两日前宣闯说话时的模样道:“不论你宣典史是否相信,本官可以保证,这人犯绝不可能是蔡鹰扬。”在说完这话后,杨晨已从宣闯身旁走过,再没有拿眼睛去看他一眼。
宣闯脸色阵红阵白,却是气的。他实在没料到杨晨到了如此境地竟还敢这么说话。要么,他确实已有了解决之法,要么他是自知注定失败,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愤懑而已。在宣闯看来,还是后者的可能更大。
但无论事实如何,他宣典史又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这案子却还是得在大堂之上重审了。而在大堂之上审案,也表明官府肯让部分百姓入内围观。顿时,县衙门前就聚集起了更多的人来,有些百姓更被人放进了门去,站在大堂之外听审,其中就有陈博、陈安等前来吵闹的陈氏族人。
当杨晨一身官服,气宇轩昂地亮相时,原来因为此案而对他颇有看法的百姓心中的怀疑就产生了动摇,这个看着正气凌然,年纪也不甚大的县尊老爷真会如传说中那样颠倒黑白,包庇凶手吗?
他们的这些心思都从各自的神情中流露出来,被与一众衙差并排站在一起的杨震瞧在眼里,他的嘴角一翘,已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这次堂审不但有县令大人,县衙的其他几位大人也都到了,无论是与此事关系极深的典史宣闯,还是一直置身事外的县丞赵邦甫和主簿蒋充,都坐在了下手边的椅子上。
随着杨晨提起惊堂木在大案上重重一拍,喝道:“将几名嫌犯都给本官带上堂来!”陈央被杀一案再度开审。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大堂之外,只有杨震却看向了高坐堂上的兄长,他知道这台大戏,身为县令的杨晨才是最后的赢家和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