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撞了过来，还未靠近，便让人觉得整个椰林都在颤动不已。那震动传到了椰树顶端，使得密集的椰叶在摇动中互相拍打，发出了惶恐的噼啪声。战马不安地嘶鸣，试图远远离开这种强大生物行进路线。军士们根本控制不了战马的情绪，只有跳下马来用力拉住缰绳，才能不让躁动的军马破坏整个阵型。</p>

六头成年公象出现在了视野里，那两米多的硕大的身躯仿佛是六台重装坦克，看得人嘴巴发干说不出话来。弯曲的象牙一拱，仿佛是破开一层薄纸，第一线拒马就被挑开了。</p>

那些拒马终究只是为了“拒”开“马”设计的，何曾想过阻碍一群大象？</p>

六头战象并不笨重，奔跑得比人还快，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南海国的防线，很快就到了第二层拒马外。又一次，那脆弱的防御被挑开了。</p>

前面只剩下八十米的冲锋距离，除了毫无意义的一层拒马再无障碍。恐惧写在了南海国士兵的脸上，让所有人脸色发白。人类，在这种统治性的生物面前如蝼蚁一般渺小。</p>

“开火！”</p>

吕策拔出了长剑，直指迎面而来的六头战象。战栗的士兵按下了扳机，一千六百支火枪吐出火舌，密集的子弹像一阵暴风雨扫过椰林，打得一片树干木屑纷飞。</p>

旋转的子弹击中了战象身上披挂的鱼鳞铠，用发射药所赋予的冲击力钻开那些坚硬的防御，撕破下面的一层皮甲，钻进战象身上厚厚的土甲。</p>

但子弹却在破开这些土甲后停了下来，被卸载掉了冲击力。</p>

大象总是在洗澡后往身上泼洒土灰，厚厚的泥糊粘在大象身上，风干后就会形成这样一层装甲般的坚硬土壳。这是一种坚固的土甲，连狮子的锋利牙齿也咬不开。南海人的米尼弹在这些土甲上面耗尽了最后力气，对土甲下面的厚实象皮再无办法。</p>

但是那是一千六百支枪，怕有一半的枪支命中了目标。那弹雨太密了，战象被迎面袭来的弹雨撞得脚步一滞。六头成年公象发出了愤怒的嚎叫，发力冲向了最后一层拒马。三、四吨重的身躯向这边碾过来，那硕大的象腿踩得地面像湖心涟漪一样抖动。</p>

距离前面那一片卑微的人类，不过五十米。</p>

不止是这些战象，紧跟在在战象的身后，龙在田的大军旌旗招展，像一阵黑云般欺了过来。庞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因为他看到了战象后面冲上来的西南骑兵。浩浩荡荡的两千彝族骑兵布满了视野，紧随着战象发起了冲锋。</p>

不止是北方的渔猎民族拥有骑兵，在帝国的西南面，彝人同样武装有自己的骑兵。</p>

沙定洲，龙在田，他们都是彝人。这个民族也曾被叫做羌，“昔少典娶于有蟜氏，生黄帝为姬，炎帝为姜”，他们便是那个炎帝的后代。他们曾帮助武王伐纣，他们曾帮助秦皇一统，他们是帝国西南毫无争议的霸主，这片土地的实际主宰者。</p>

他们曾经在强盛汉人帝国的锋芒面前退却，甘做土司，向帝国缴纳赋役，忍受地方官吏的欺压凌辱。但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云贵高原的主宰，他们一直是这片土地的实际主人。在汉人帝国最虚弱的时候，这个古老的民族露出了最锋利的獠牙。</p>

仅仅龙在田就有六头战象，两千骑兵，这是一种可怕的战斗力。只要地形能够展开，两广没有任何一支明军挡得住彝人的脚步。龙在田只是沙定洲大旗下的一支彝兵，庞宁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云南王能够在西南三省摧枯拉朽，像一阵旋风般如入无人之境。</p>

这不是帝国西南的一次土官叛乱，这是彝人和汉人争夺生存空间的一场战争。</p>

但这一次，对面的汉人不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儒生”，不是那些在夹缝里生存的“武将”，更不是那些不知道军饷长得是什么样子的“大明旗军”。他们的面前是由自耕农组成的南海国军队，是饷银充足，充满了荣誉感的战士，是训练了几年，打了数次胜仗硬仗的老兵。</p>

“开火！”</p>

第一排火枪手蹲下，第二排的一千六百支火枪响起，又是一轮齐射。弹雨再次扫过椰林，打得视野里只看得到纷飞的木屑。战象刚刚冲到第三排拒马面前，再一次被一阵巨浪般的弹雨拍中。这一次，残碎的甲披没能帮助这些自然界的统治者，几十发子弹直接钻破了象皮，搅动象肉，敲裂象骨。</p>

粘稠的鲜血从一个个弹眼里溢了出来，把整个象头染得血红一片。受了重伤的公象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冲撞着，把背上惊慌的驭象人甩得老远。鲜血还在往外溢，这些公象的下场毫无疑问是失血过多而死亡。</p>

但在他们倒下之前，他们将是最可怕的敌人。在重锤般的象腿面前，拒马像玩具一样被撞倒踢倒了一大片，暴怒的战象嘶吼着咆哮着，扬起套上了刀刃的象牙，冲向了伤害他的人类。</p>

“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