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八节 山谷(1 / 2)

冲天斗神 黑天魔神 0 字 2022-01-17

 很多楚军将领都有吃空饷的习惯。这大概已经成为天下人皆知的军内惯例。如此一来,能够带出去的士卒数量肯定没有纸面上那么多。自家的麻烦自家清楚,锐锋营满编两万人,实际上最多也就是一万左右。而且兵器残破,刀枪生锈,这种军队打起仗来不败才怪。

接到圣旨的时候,鲍勇也是有口难言。总不能告诉兵部,锐锋营不堪一战吧而且,自己能够做到这个位置,每年也是花了大笔银子打点上下官员。要说狠下心来放弃一切,换上别人来当这个营官,鲍勇还真是舍不得。思来想去,只能是硬着头皮接旨,点齐兵马,拖拖拉拉出了京师,一路朝着安州而来。

顺明帝的严令多少有些效果,户部的银钱拨付速度比起过去要快了很多。一路上,鲍勇和傅从之刻意压制着行军速度。他们私下里商量过:若是路上走得慢些,说不定越族蛮夷已经抢光了,抢够了,主动退出楚境,也就用不着军兵们上阵拼杀。

就当是在京师呆得厌烦了,出来散散心,透透气。

只是这该死的天气实在热得厉害,身上的汗刚刚冒出来,立刻就被蒸发得连水珠子都看不见。胸前背上全是白花花一层盐粉,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从面粉作坊里偷跑出来的贼。

傅从之看了一眼神情阴郁的鲍勇,收起白纸扇,用扇子点了点他的肩膀,低声笑道:老鲍,不是我说你,眼光放长远些,眼睛放亮点儿。多想想开心的事情,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烦恼有道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鲍勇目光注视着大路尽头,皱着眉,摇了摇头:事情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若是玄火军跟着咱们一同进退,事情倒也没有那么麻烦。问题是,杨天鸿那个人你没有跟他打过交道。此人性情桀骜不驯,御下极严。打起仗来也颇有一套。打落屏山的时候,你铁甲营正好在雄州整肃,很多事情你也不知道,我可是深有体会。玄火军冲在最前面,真正是悍不畏死啊杨天鸿本来就修习过道术,杀起人来更是凶悍无比。此人乃是真正的悍将,他和我们不同,战场是他博取功名的地方,不要说是越人蛮夷。就算是北边来去如风的戎狄,恐怕在他杨天鸿看来也不值一提。对了,他老子就是这样。还记得从前的骠骑大将军杨靖吗当爹的是这样,他这个做儿子的又岂能落下

鲍勇的担忧,丝毫没有放在傅从之心上。他淡淡地笑道:老鲍,你言重了。骠骑将军的确威武,可是此人勇则勇矣,却是无谋。否则。当年也不会弄到数千人马对上十几万戎狄的境地。你我都看过战报,边关军兵多达百万。却没有一个人领兵出关相救。到了最后,杨靖一个人带军战死,所有杨家亲兵没有一个活着回来。陛下当时也很震怒,声称要彻查此事。结果呢所有人异口同声,都说那是杨靖轻敌所致。到头来,杨靖死了也是白死。没人对此负责,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就算他杨靖再勇猛无敌,再能打,又岂是百万戎狄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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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勇不是傻瓜,很快听明白了傅从之话里的含义。他转过身。颇为惊讶地说:怎么,你的意思是,杨天鸿此去安州,结果也会与当年的杨靖一样

虽说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八九成倒也是有的。

傅从之脸上全是得意之色,他刷的一下抖开白纸扇,神情自得:你没发现安州的情况就跟当年北疆差不多吗越人是什么概念他们生性残暴,嗜血好杀。你翻翻历年来的军报,哪一次越人入境,不是把安州附近的村镇州县掠夺一空哪一次攻破城池之后不是大肆屠城那些蛮夷根本就是疯子,在大街上看见疯子都要远远避开,有谁会主动迎上前去跟疯子说话何况,越人手里有刀,那可不是吃素的摆设。南疆气候炎热,山间有剧毒瘴气,各种蚊虫数不胜数。在这种地方打仗,跟自杀没什么区别。杨天鸿个人勇猛有个屁用何况,他麾下玄火军只有区区一万人,而此次入境的越族蛮夷,足足多达十五万。老鲍,十五万,整整十五万啊越族人可不是你我这样的营官,那些疯子虽然喜欢吃人肉喝人血,可是在数字上却不会作伪,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有一个算一个,死一个就减一个。既然他们说了有十五万,那就绝对有这个数字。老鲍啊你我的家底,咱们兄弟俩难道还不清楚吗就咱们手下这些老弱残兵,在旁边随便吼上几声壮壮胆倒也罢了,真要上去抡刀子砍人恐怕跟越人那边刚一照面,他们转身逃跑的速度,连兔子他爹也比不上。

鲍勇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他想了很久,问:你的意思是拖

傅从之点点头:玄火军只有一万人马,安州那边的情况,我多少要知道些。刺史曹辉是个文官,历年下来,不断入境的越人早就把两万驻防军杀得干干净净。南疆气候比不得北边,光是水土不服一项,就足够他杨天鸿喝上一壶。你是将军,知道异地作战的难处。别的我不敢说,但此战玄火军必败无疑。杨天鸿从京师带出来的一万人马,恐怕回去的时候能有一千就不错了。出来的时候你也看见了,杨天鸿为人骄横,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带着玄火军昼夜急行,短短二十来天,就走完了全程。他走得快也好,兵部到时候必定要办他一个轻敌冒进之罪。呵呵他老爹杨靖当年如此,儿子如今也是如此,只能说天意如此,父子俩自己寻死,怪不得别人啊

我们就不一样了。走得慢,有走得慢的好处。照这个速度走下去,说不定咱们刚到遂州,安州那边已经全部撤回了磐石关。咱们保全了两营军兵。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到时候,说不定陛下一高兴,还会把咱们从巡防营提升为驻防军。哈哈哈哈锐锋军,铁甲军,这名字听起来就觉得威风。

鲍勇阴沉的脸色渐渐散开。心情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傅从之精于算计,在这方面很有一套。既然他说了有把握,那就必定是早有计划。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鲍勇并不认为傅从之有资格当自己的师傅,可是这家伙脑瓜子灵活,三位带兵将领有两个站在一起,剩下那个必定也就显得孤单。大家摆事实讲道理,玄火军此次必败无疑。

心情一好,天气也就不觉得有那么热。鲍勇笑道:老傅。晚上到了地方,咱们好好喝几杯,乐呵乐呵。

哈哈哈哈本该如此本该如此啊

阮陈熊狰不喜欢目前所在的这个山谷。

周围全是陡峭的悬崖,灰色山石如同刀剑般笔直坚硬,连攀爬的落脚点也没有。山谷里倒是植物茂密,山顶也有葱郁苍翠的植被。若是能够从天空俯瞰,整个山谷就像是巨人从地面上狠狠犁出的一道深沟,只有穿过其中。走上谷口的缓坡,才能重新看到被山石遮挡的远方。

险恶之地也有其独特的好处。那就是背阴,有着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比外面要凉爽许多。行军作战虽然不便,却是最好的休息场所。谷内面积宽敞,足以容纳阮陈熊狰麾下的七万人马。

阮陈熊狰又在抚摸着皮囊里的那颗头骨。真的很遗憾,那女人本来可以不用死的。都怪该死的阮陈春英。要不是那个废物战败,自己也不会怒火上头错手杀了那个女人。

越想就越是心烦,阮陈熊狰干脆从侍卫精心铺成的软垫上站起来,眯缝着眼睛,注视着远方。

天气还是那么热。山岩上有几条蛇盘在缝隙里,懒洋洋晒着太阳。南疆到处都是这种东西,滑腻腻的看上去就让人很不舒服。不过,阮陈熊狰此刻却对这些蛇的很是在意。道理很简单若是楚军在此留有伏兵,山崖上的蛇必定会受到惊扰,绝对不会如此安静。

这是一个理想的伏击场所。看来楚人此次带兵将领也是个废物。若是能够在这里设下埋伏,恐怕自己

脑子里刚刚产生这样的念头,阮陈熊狰突然听到一阵轰隆隆巨响。紧接着,远处山谷出口位置爆开一团浓密无比的烟尘,巨大的冲击波覆盖了那个方向所有景物。大块的岩石离开了原来位置,从空中轰然落下,无数碎石山沙沿着坡道向下倾泻。一片混乱,阮陈熊狰距离事发地点很远,仍然可以听见从那里传来的哭喊和尖叫。很多人在来回奔跑,很多人在寻找安全的庇护之所,受惊的骡马在山谷里乱蹿,再也没有之前平静稳定的秩序。

阮陈熊狰对此并不觉得意外。南疆多雨,土地松软,塌方这种事情很常见,泥石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不要说是安州,越人居住的境内也经常发生泥石流。阮陈熊狰不止一次见过这种大自然发威的恐怖景象。那种力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拒,一个村落,一座城市,都会在铺天盖地的沙石面前瞬间消失。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只剩下一片平地,连死者的骨骸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