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历六月。
周赫煊坐船回到上海,居然在码头遇到了费正清、费慰梅夫妇。
“周先生,好巧啊。”费正清笑道。
周赫煊点头道:“是啊,好巧,你们这是从哪儿来的?”
费慰梅说:“我们刚从福州考察回来,周先生呢?”
“我到厦门拜访了一位高僧。”周赫煊说。
费正清对此很感兴趣:“是佛教徒吗?我对佛教一知半解,或许以后会写关于佛教的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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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赫煊笑道:“那你可以去拜访太虚大师,我觉得你们应该聊得来。”
“或许吧,”费正清道,“我这次来上海,是要拜访海关官员,查找中国海关的详细历史资料。”
周赫煊说:“正好我在上海有房子,两位如果不嫌弃,可以去我那里住几天。”
“多谢周先生。”费慰梅立即欢喜地致谢。他们并不富裕,连续几个月的奔波考察,已经把钱花得差不多了,再加之上海的房租又贵,能省下一笔不菲的租金实在难得。
几人坐着黄包车,很快来到海格路的花园洋房。
刚到家,佣人就禀报道:“老爷,两天前徐志摩先生前来拜访,说如果你回来了,就给他打个电话通知一二。”
“我知道了,”周赫煊点点头,吩咐道,“这两位是费先生和费太太,你带他们去挑客房。”
“好的,老爷,”佣人恭敬地说,“费先生,费太太,请跟我来。”
等两个老外上楼,周赫煊才给徐志摩拨了个电话:“志摩啊,你找我有事?”
“明诚……那个,我……”徐志摩支支吾吾,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周赫煊好笑道:“你来我家一趟吧,有什么事当面说。”
“好,待会儿见!”徐志摩立即挂了电话。
周赫煊放下电话筒,把随身的皮箱子打开,小心的取出四幅墨宝,分别是太虚大师、常惺法师(南普陀寺现任方丈)、李叔同和吕碧城写的书法。
这四人的书法各有特色——
吕碧城写的是一副楷书,特点是舒展端正、落落大方,但缺点是雍容有余、灵气不足。
常惺法师写的是一副行书,特点是挥洒随心、娴静飘逸。观其字,知其心,这就是个性情平和的山间隐士。但也有缺点,他的落笔和起笔都太过端正了,看似潇洒隐逸,实则被什么条条框框所束缚,难以真正放下。
李叔同写的是一副行楷,说实话,周赫煊有些欣赏不来,觉得还不如吕碧城写的那副。这位大师出家前取法魏碑,书法走的是刚猛雄俊的路子,但出家当和尚以后,立即风格大变,而变又变得不彻底。他的这副字,充满了冲突和压抑,隐藏着一种纠结情绪,似乎还没完全从尘世解脱。
最让周赫煊惊喜的,还是太虚大师那副墨宝,内容很简单:“南无阿弥佗佛——太虚。”
或许从专业的书法角度而言,太虚和尚的字比不上顶尖书法家,但实在写得太有味道了。如果用一个四字成语来形容,那就是“气定神闲”,怎么看怎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