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佃手握毛笔,一挥而就,递给一旁的传令兵,命他去山上送信。
孔佃写完信,回头看着夏侯渊,漠然道:“妙才可回军去,让士卒们不必努力扎营,先立起帐篷休息吧。士卒赶路辛苦,也都累了,若让人知道我逼着他们在这么累的时候还要修筑营寨,必会道我不怜下情,待下甚薄。妙才不可误我!”
夏侯渊惶然告罪,退出帐去,摇头苦笑。
他上了马,驰回军中,却不敢教士兵停下来,更不敢让他们休息,只让一半兵修筑营寨,另一半军队列阵山前,严阵以待,防备敌人下山偷袭。
不多时,便见对面敌军所据山岭上,跑下一匹马来。马上乘坐那人,捂着耳朵惨叫,满头满脸都是血,竟然是刚才去送信那传令兵,已被臧霸割去了耳朵,逐下山来,以此来羞辱孔佃。
夏侯渊望而愕然,不知道那孔佃在信中写了什么,惹得臧霸大怒,竟不顾军中规矩,割了使者的耳朵,赶出门去。
那使者惨叫着,拍马逃向孔佃的中军帐。紧接着,便见孔佃也骑上一匹马,打马如飞,奔到两军阵前,看到夏侯渊,放声大呼道:“妙才,你与我杀上山去,斩了臧霸首级来见我!”
夏侯渊见他气得面白唇青,显然已是怒极,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恼怒,忙在马上躬身施礼道:“使君,出了什么事了?”
孔佃只觉一股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气得浑身发抖,颤声怒道:“那可恨臧霸,非但不听我良言相劝,竟然割了我亲兵的耳朵,赶下山来,还要出言辱我,道那刘沙比我强之百倍,如鸿鹄与粪蛆之比!此恨不雪,我有何面目以对世人?妙才可速速进兵,剿灭敌军,以奏大功!”
夏侯渊抬头看看那座高山,只觉甚是险峻,若真要强攻,只怕多有损伤,心下不免忧虑,忙拱手道:“禀使君,据我看来,那臧霸是有意激怒使君,让使君强攻上山,借此来杀伤我军,让我军不能远行攻击青州。使君睿智,定然不会上他的当。”
孔佃怒道:“胡说!那臧霸如此无礼,难道我便轻恕他不成?”
夏侯渊谏道:“禀使君,当以大事为重,这些小事可先放在一旁,待他日再来报仇雪恨。依我之见,我军可先与敌相对下寨,然后派两万军困住敌兵,使君可率三万人,自山旁而过,东向而行,直捣青州!我军有二万军在后监视,山上敌兵必不敢追,以免被我两面夹击,导致大败。待使君长驱直入,夺下临淄,在莱芜的敌军闻得青州有失,必然大乱。那时可与刘兖州合兵攻打莱芜,消灭刘沙之军,大功可就!”
孔佃举头看着山上“臧”字大旗,怒气上涌,喝道:“夏侯妙才!尔本武将,怎么可以避敌不战!依我看,当先灭臧霸,再北向杀上泰山,与刘备合兵,灭了刘沙!尔避敌不战,又道可向东袭击青州,可是害怕刘沙,不敢向北去寻他交战?难道那杀弟之仇,尔已忘了么?或者说,是你害怕敌军,杀弟大仇亦可不报?”
一闻此言,夏侯渊便觉一股无名业火向顶门狂冲,当即怒目圆睁,放声喝道:“使君失言了!我夏侯渊亦久经沙场之将,哪会惧怕敌军!使君既如此说,我便亲率军兵,杀上山去,斩了臧霸首级,献与使君座前!”
说罢,他便回身狂呼,招呼军兵,向山上杀去。
他与曹洪、曹仁虽分处两姓,在与董军的战斗中却是并肩作战,情若手足,自来是兄弟相称。而曹操之父曹蒿本是夏侯氏之子,过继给曹家做的养子,因此曹操与夏侯兄弟、曹洪、曹仁都有兄弟之谊。有了这层关系,夏侯渊与曹氏兄弟也如兄弟一般,此时闻得此言,触动心中隐痛,安得不怒?
孔佃见他发怒,手举长枪,神威凛凛,也不由有些害怕,那一腔怒火已被他一席话浇熄,当即勒马一旁,沉吟不语。
孔佃本是闻了臧霸侮辱之词,心中大怒,又妒恨刘沙威名,这才跑来喝令夏侯渊率军攻山。此时见他已被自己一席激怒,便也不再多说,只袖手一旁,看他如何攻下臧霸驻守的高山。
曹氏所统之兵,素来悍勇,孔佃亦有所闻。此次逼迫夏侯渊攻山,也是想要看一看曹兵如何勇猛,顺便消耗曹氏实力,以免他将来与自己争夺青州,或是威胁到自己的豫州之地。
此时,在高山之上,臧霸低头俯视着下面攻来的军兵,面色凝重。
他虽是割了送信军兵的耳朵,又污言侮辱孔佃,却也不过是象夏侯渊所说的那样,想要激怒孔佃,以将他拖在这里。否则,若让他自此穿过,直抵青州,只怕青州大乱,自己未曾挡住孔佃,必然会让武威王不满,自己的前途也就一片黯淡了。
虽然此举不甚光明正大,但自己只有一万兵,不出此下策,实难挡住孔佃与夏侯渊的六万大军。在山上,他已积聚了大量粮草,又有山泉可供解渴,居山守卫,以高临下,那孔佃虽有大军围困,一时却也攻不上山顶,不算太危险。
眼见敌军缓缓围了上来,臧霸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睛亮了起来。回身喝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敌人冲上来了!若是被他们攻上了山,你们谁都活不成!可若是给我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待得武威王大军前来,你们都算立了大功,我亏待不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