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有三座名楼,满月楼只能屈居次位,季尾便是雁落楼,专供达官显贵弈棋谈茶,而这魁首的便是位于禁苑外郭的朱雀楼。
这幢建筑通高数丈,与禁苑最高点也差不了多少,周遭建筑只能与之仰视,远远望去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楼内富丽堂皇,连门前的石阶都是名石所筑,内置考究,可圈可点,纵然是一品君侯和天下前几的富豪都只能却步生羡。
朱雀楼平日总是门庭紧闭,外围更是终日有禁军把守,时人却不知晓,这楼内豢养着上百名庖丁厨士和侍从女倌,每逢宫中有所大事,抑或是内外亲王下宴时方才开门迎礼。
数载门庭毕,只待帝王来,养厨千日态,皆为一朝餐。
帝王之事,寻常百姓无从理解,奢华望断,靡靡无端,掌控天下者谁,谁便能行此养尊处优之举,这边是当年时势。
这一日午后,将近半年未有动静的朱雀楼忽然间响起了震天撼地的爆竹之声,周遭的百姓官宦纷纷走出门庭,站在门边倚望,朱雀大道上早已被人洒扫干净,街道两端也侍立好了威严悚然的廷尉禁军,五步一人,戒备着实森严。
在外人看来,此情此景犹如寻常百家过年般喜庆,可只有那些吃不着只能看着的达官显贵才明白,说不准哪位皇子又要怀着上坟的心情来吃完这一顿了。
稍微有名望的官员昨夜便接到了通知,今日三品以下要员都要在巳时之前穿戴好官翎,中规中矩的侍立在廷尉边上,一道迎接天之骄子。
所谓的天之骄子未免有些夸大,因为不过是皇帝陛下的三位珠旒加身的公子罢了。
说来也是无奈,当朝天子后宫虽众,却只得了四个儿子,其中还不乏外妃之庶和尚未长成的,如今幸驾的,不过也才三位而已。
千余官军迎候三人,还连吃饭的资格都没有,想来也是够悲催的。巳时三刻,在数队府兵的指引下,三驾驷马车辇自左右南三端簇拥而来,不多时逐一停在了这朱雀楼前。
今日的宴席是由那位远在境外,刚刚回师的阳平王宇文相排布的,任谁都明白,说是兄弟之间叙聚陈情,实则不过互相探听虚实罢了。
三兄弟叙旧的地方是这朱雀楼中的至高点,或许是应承天尊低劣的规矩,当初楼成之时,北安这位太祖皇帝便叫工匠在这楼顶齐天之处单独造出了一间落地巨窗的隔空亭苑,并以上乘楠木为底,远自戎炝运来的漆树浇汁为涂料,红幕黄文的书写着三个大字:“择辰阁”。
宴厅敞开的大门边上,三具可供四人承重的升降悬梯,在众多苦工的辄转下逐渐向上升起,那三位皇子殿下便是乘着悬梯带着心腹来到择辰阁顶的。
择辰阁上的回廊时刻亲近着悬浮在窗边的薄云淡雾和偶尔卷裹的冷风,高处不胜寒之言果然并非空穴来风。
转过回廊,便可以清晰的看到台庭之内那呈同字外框形状摆好的一张张小案,之所以桌案如此之多,是因为早年刚刚定国时北安太祖曾在这里大宴过为北地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能臣勇将,至此之后便始终未改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