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布衣皱眉道:“那是始毕可汗地弟弟,和阿史那都是兄弟,一直统领五原之地,在草原势力不弱。薛举见他,难道是再次寻求突厥人地支持?可薛举那么精神,还能会见突厥使者,怎么会当晚就死?”卢老三无奈道:“具体的真相如何谁都不知道,不过根据安总管说,那晚薛举见到莫贺咄毕后,就要见儿子薛仁果。薛仁果到地时候,就带着安管家。安管家说,那时候莫贺咄毕出来的时候,薛举相送,他们两个还是满脸微笑。莫贺咄毕带着两个手下,还和薛仁果打个招呼。后来薛仁果和薛举去了内厅,安管家守在门外,没想到……薛仁果再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慌张,说薛举染病死了。”
萧布衣浑身一阵,“死了?”
他虽知薛举必死。可没想到死地如此痛快。卢老三眼中露出惊凛之意,“安总管说,当时他在府外,隐约听到如牛般的嘶吼,好像是薛举发出的声音,后来他跟随薛仁果进去。发现薛举……七窍流血,血都是紫色,那时候数十亲卫亦是一样的症状……”
萧布衣心中有了寒意,“他们……中了毒?是莫贺咄毕下的毒?此人素来贪财,没有可能害命……再说,他身份也不低,怎么会轻易的对薛举下毒呢?”
他紧锁眉头,总觉得有些问题,卢老三叹口气。“安总管说,薛仁果对薛举的死虽有惶恐,却并不悲哀。然后让安总管处理后事。一把火把所有地尸体烧了,对外称薛举染病身亡。安总管的妹子嫁给了薛仁果,很得薛仁果地宠爱,是以薛仁果并没有对安总管下手。不过郝瑷质疑薛举之病,听说和薛仁果谈过,结果第三天就死了,所有的人都说……薛仁果害死了父亲,不想别人知晓,这才杀死了郝瑷。因此薛家军人心惶惶。所有人无心作战,这才导致浅水原大败,薛仁果众叛亲离,被人设伏所擒,然后才被李世民所杀。”
萧布衣喃喃道:“好手段呀。”
卢老三道:“我们虽不知薛举到底是谁所杀,死因又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薛举……绝对是非正常死亡!”
萧布衣叹口气道:“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们倒要找莫贺咄毕和法琳问问真相。对了。你们把安总管带回来了吗?”
他这一问倒是合乎情理,因为他知道卢老三做事稳妥,安总管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情,卢老三他们当然会想办法带回此人让自己询问。
没想到卢老三一张脸有些发白道:“我们的确想带他回来,可没想到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死在家中,无声无息。”
萧布衣双拳一握,“应该是有人一直注意你们。”
卢老三叹道:“西梁王果然警觉非常,我们当初查得安总管死前十指断折。是被人活生生地捏断……蝙蝠老大马上说。此人武功极高,我们不是对手。要立刻走。我们当下快马出了折城,好在那时候薛仁果才死,折城混乱不堪,唐军为防薛家军狗急跳墙,宣布只诛首恶,是以我们才能顺利的从折城混出来,可那人如果暗中监视我们,不知为何没有在城中下手……”
“这有何奇怪。”思楠突然道。
卢老三诧异道:“姑娘知道了什么?”
思楠道:“西梁王当然明白。”她说完后,再无言语,一如既往的淡漠。
萧布衣略微沉吟,已然清楚,“他不是不想当场杀你们,只是想要看看你们到底多少人,想引发你们的慌乱逃离,将你们一网打尽!”
他其实一直有个疑问,那就是思楠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可思楠不说,他只能听下去。
卢老三一拍大腿,“西梁王说的不错!只可惜……西梁王忙于征战,无暇前往折,不然说不定可以生擒那人。”
思楠冷哼了声,想说什么,终于止住。
卢老三微笑道:“当然这位姑娘在,其实也能抓住那人,可惜……功亏一篑。”
思楠半晌才道:“你高看我了,我也不如他,你们能活命……是运气!”
卢老三见萧布衣满是不解,解释道:“当初我们见到安总管死,已觉得处身于极大地危机中。从折城逃命后,一路沿径水向安定而行。”
萧布衣微笑道:“这是好招,想谁都以为你们会东行回转洛阳,却没有想到你们反其道向西而走。”
卢老三摇头道:“这是蝙蝠老大临时想出来的主意,只想要有埋伏,也应该在唐军的地域内……其实说实话,我们后来得知李渊向突厥奉表称臣,又是对莫贺咄毕卑躬屈膝,已觉得薛举的死,应和李渊有关。我们没有想到李渊如此卑鄙,竟然采用临阵暗算之法……”
“两军交战,伐心、伐谋、最后才是伐兵。”萧布衣淡淡道:“若是不动一兵一卒败敌手之兵,算得上最高明地手段。说不上卑鄙。若一定等到要损兵折将才能分出胜负,非统领所愿。”
卢老三叹道:“西梁王说的也是,薛举一死,薛家大军不攻自破,李渊真的高明。可他高明,我们可就惨了。我们一路西行,本以为出乎意料,没想到行出数十里,到一荒山前,突然遇盗匪打劫。本来我们以为是寻常地盗匪,没想到一个高手竟然隐身其中,他突然发难,一掌差点打死了老四,然后老五也是身负重伤……”
萧布衣听的心惊肉跳。“那你们怎么活着回来地?”突然望向了思楠,萧布衣恍然道:“原来是你暗中出手相救?”思楠不语,卢老三却感激道:“地确是这位姑娘出手相救……”萧布衣知道吃白饭的女子叫思楠。但这显然是二人地称呼,卢老三只习惯用姑娘来称呼。
“我们当时都以为必死之时,没想到这位姑娘蓦然杀出,一剑刺伤了那个高手的掌心……那人惶惶而退,剩余的盗匪却已不足为惧。这位姑娘一剑救了我们四条性命,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说到这里,卢老三起身施礼,思楠却还是无动于衷。卢老三也是不以为意,坐下道:“西梁王,这就是我们兄弟西行后的结果,可以说也没有打听到什么,对于那个高手是谁,也是毫无头绪。因为老五事后说,那人容颜呆板,肯定乔装改扮,不想让人看出真面目。”卢老三说到这里。突然向萧布衣使了个眼色,隐含深意。
萧布衣微愕,目光落在了思楠地身上,缓缓点头。
卢老三脸现喜意,知道萧布衣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打了个哈欠道:“西梁王,我也累了,还请告退好好的睡上几天。”
萧布衣感谢道:“老三,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们了。对了……老四、老五都没事吧?”
“他们已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还要养些日子,蝙蝠在东都照看着他们。”
萧布衣点头。拍拍卢老三的肩头,“好好的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卢老三起身出帐,可还是转头望了思楠一眼,见到萧布衣明了的眼神,这才离去。萧布衣坐下,思楠并没有任何动静,不想说话,看起来也没有离意。
萧布衣习惯了她的冷漠,当初离别时地感情流露,看起来已被一年的时光冲淡。
倒了杯热茶递上去,萧布衣轻声问,“这一年来,你还好吧?”
“你呢?”思楠不答反问,语气漠漠。
萧布衣抿着茶水,半晌才道:“一年征战厮杀,离别忧怀而已。去年和今年,或许在别人眼中,大不相同,但在我心中,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说完后,感触颇深,良久无语,思楠秋波横斜,落在萧布衣身上,肆无忌惮。
可目光还是一如当年,让人看不出她内心想着什么。
萧布衣蓦地发现,他太多时候,已习惯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硬壳中,有时候说出来地真假自己都不清楚,唯有在思楠面前,他才流露出伤感疲惫。
因为思楠和他,好像没有任何冲突交集。
“你去年……下了扬州?杀杨广的刺客,是你吗?”萧布衣打破了沉默。
“不错,是我。”思楠直认不讳。
萧布衣倒有些错愕,“我本来以为你不会答。”
“为什么不会?”思楠幽漠道:“对我来说,发生过的事情,不是秘密。只有未来的事情,横加干预,才会打破预期的轨道。对于未来的事情,我不会说,可对于发生过地事情,我没有必要隐瞒。”
“不干预未来地事情,这是……救你那人说的?”萧布衣试探问。
思楠犹豫片刻,终于道:“你很聪明。我知道,你和我交谈,不过是想问问刺客地真相……”不理萧布衣的尴尬,思楠径直道:“卢老三隐瞒了些事情,他知道我会说。”
萧布衣放下茶杯,正色道:“思楠,你说错了一点。”
“哦?”思楠波澜不惊,“哪里错了?”
“我和你交谈,不是因为刺客,而是因为我当你是个朋友。刺客的事情,你若不想说,我不会问。”萧布衣真诚道:“其实相对敌手是谁,我更想知道,这一年来,你过的好吗?”
思楠双眸凝亮,一直望着萧布衣的双眼,萧布衣并不闪避,面带微笑。
良久,思楠才移开了目光,石破天惊道:“这个刺客,你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