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但是,回来后,却出了事……”荷花接着又讲了起来。
回来之后,荷花接到了尹维的电话。她以为尹维是不可能给她打电话的。但是他的电话却出现了。尹维说,我在你家附近散步,如果你方便。我就去看看你。
荷花猜那是个公用电话。荷花说,噢。
你方便吗?
荷花的眼睛盯着电视。忽然之间有点烦躁。
没事。尹维感到了她的迟疑。立刻说,我只是顺路。你保重就好了。再见。
不不,我很方便!仿佛是感到猎物差点脱逃的猎手,荷花急促地说,我一个人呢。电视正精彩,有点分神了。来吧。来吧!
尹维进来了。他的头发不多,但是梳理得很整齐,显然是刚刚洗过。银灰色的衬衫是新的,能隐约看到折痕。他带了雨伞,原来外面正下着雨。
在放下尹维电话后。荷花想过要收拾自己一下,比如化点妆换上性感一点的衣服什么的,可是,念头一转就过去了。甚至头发都是乱的,本来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用手指插梳了两下,懒得起来。当门外响起尹维轻微的脚步声时,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她期待这个脚步声,又似乎痛恨这个脚步声。她盯着门。门被如期敲响,同样,很轻,有点迟疑。这些,都令荷花的别扭感增强了。
尹维像新郎一样,站在门口,笑着,有点兴奋,又明显犹疑。尹维绞着雨伞说,看看你,马上就走。荷花下了沙发,到冰箱拿可乐。尹维说,别客气,我胃不太好,不能喝那个。
荷花说,我没有茶呀。要不我去烧开水?
荷花的眼睛还在瞟着电视。
尹维不知是站好还是坐下,荷花也没有招呼他坐下。一个越来越明确的感觉是,荷花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非常热切地欢迎他来。他被这个意外弄得尴尬起来,说,没事走走,老婆同学聚会呢。
噢。难怪你清闲。荷花又飞快地瞥了眼电视,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真的想看电视呢,还是实在想逃避什么。这么想着,她又瞟了电视一眼。噢,坐,你坐,把雨伞放下吧。
不了,荷花,看电视被打扰很不舒服的,我不过是顺便,对你有些不放心,好了,你好好的就好了,我走了。告辞。
荷花走向门口,伸手开门。
这时的尹维,却突然像豹子一样,冲荷花扑了过去。
荷花一惊,发现他已经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了,旋即,她已经全身瘫软。尹维像牛一样喘息着,将荷花顶到门上,随即又被扔到床上。他有一双灵活而熟悉的玩惯了女人的手,细微之处都能感受到那种几十年美满兴事历练出的精湛造诣。他这是爱我吗?荷花在云里雾里想,这是爱吗?爱吗?不确定,不能确定。但是,自己在背叛,她终于背叛了这是确定的他非常生猛地、超出他年龄的勇猛压住了她的身体。这个年头,背叛其实很容易,男人身体的火山不是死的,不是的,只要出现了条件,它就会爆发开来。
尹维彻底发泄了自己,仓皇出逃一般的走了。脚步声消失了之后,荷花还蜷在床上不动。突然,她听到门口防盗铁门响起啪哒一声,有人进来了。她从床上跳了起来。她奔到窗前往下看,尹维走出了住宅楼。在雨中慢慢远去。而自己的丈夫朱一刀却进了屋子,他们两个人,该不会碰到一起吧?实际上,朱一刀对尹维并不熟悉。
“刚才是不是尹维来了?”朱一刀进门便问。
“他路过,我顺便问问他医药费的事儿。”荷花不知道怎么。今天对丈夫撒谎是这么冷静。
“问什么医药费?”丈夫生气了,大声警告她,“你这是引狼入室,懂不懂?他名字叫尹维,外号叫淫味儿,是个有名的大色。专门引诱良家女子。”
荷花没有回答丈夫的话。她从床上起来到窗前,姿势的改变,使刚才的柔欲彻底退潮,头脑像被清水洗过。她立在雨夜的窗帘后面,感到一阵阵恶心隐隐翻起。柔欲是多么邪恶的啊,现在,从窗外清晰的雨夜里回放记忆,尹维老去而兴奋的身体的每一个细,都是多么多么令人作呕啊。
窗外。夜雨在黑黑地、无声地下,荷花的脑子里都是那四个转动起来的自行车轮。小区有不多的小汽车进出,车灯前面被照出的雨丝,似乎越来越急了。雨大了。全身颤抖的荷花,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偶尔有陌生人穿越的黑亮雨夜,她久久不动,忽然之间,眼泪就长流直下了。
“荷花。你敢确定,朱一刀没看到尹维与你上床的事实吗?”张晓丽抓住关键的事实。再三询问。
“我想是没看到,可是……他会猜测出来吧。”荷花的语气不再坚定了。
“猜测?”
“是啊,当时,朱一刀看见我,我还穿着睡衣呢!”荷花想起了一个细节。
“我想也是。”张晓丽冷静地分析着,“不然。他不会说那些尹维引诱良家女子的话来。”
“晓丽,你是说……他……”
“荷花,作为老同学,你本来是求我帮你们和好的。我也想帮你们和好。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看,你们还是离吧!”
“晓丽,为什么?”
“荷花,我虽然只是朱一刀的同学,可是,我比你更了解他。他这个人,眼睛里掺不得沙子。真要被激怒了,总是要做出点儿过激的行动出来,你记得吗?有一次厂里分奖金,他得了末等奖,心里不平衡,就把车间主任家刚刚买的彩电给砸了。他要是知道了你和尹维的事儿,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来呢!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声誉,为了这个家,你们……还是离了吧!”
荷花开始并不理解张晓丽为什么劝她离?后来想想,张晓丽说的不无道理,就同意了朱一刀的要求。
两个人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来到街道办事处离婚的,这一天,他们二人带了离婚协议书、结婚证书、身份证和照片,一前一后走进了民政办公室。这是一间前面有一个花坛的办公室,在这里,你可以看见蝴蝶和蜜蜂在窗前的花坛上飞舞。但是任何人走到这儿都无法欣赏花坛美景,因为他们都是气势汹汹来离婚的人。荷花和朱一刀步入这间办公室时,已经有两对要协议离婚的人坐在椅子上。其中一个男人泪水汪汪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想离婚的人。
朱一刀看看那个流泪的男人,觉得他很可怜,但是又非常鄙视他,觉得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抓不住,白活了。轮到他和荷花时,他就把离婚协议书递了上去,离婚协议书上盖有化工一厂的公章,还有尹维厂长的签字,这家伙知道荷花与他离婚大概很高兴,签字签得龙飞凤舞,当时一定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吧!
接待他俩的是一个比他们大七八岁的女人,长一张马脸。脾气很大,这是因为她见识离婚的事儿多了,见怪不怪。也可能是她与自己老公吵架了,对来离婚的人没有一点儿好脸色。倒是充满了讥讽和调侃。“化工一厂的?”她看了朱一刀的离婚协议书,不屑道,“一个要垮了的厂子。”
“你知道我们化工一厂?”朱一刀问她。
这个女人把马脸一扬,“我认识你们尹厂长,他是个出名的风流汉。”
“是的,是个大混蛋。”朱一刀骂道。
“怎么,你们厂子要垮了?”
“是的,垮了。”朱一刀说。
“你们厂过去很不错的。我有个亲戚在那儿上班,现在使用的彩电、冰箱都是工厂搞福利发的。”
“你说的是前几年吧!那时候厂子还不错。”
“现在怎么弄的这么惨呢?”
朱一刀指名道姓地说道:“还不是尹维这个畜生弄的!公司让试验新产品他捣乱破坏,让新产品试车失败。这不,厂子一下子就完蛋了。”
在朱一刀的骂声中,他与荷花的婚姻便在这个马脸女人的手上解除了。
尹维在新产品试车中捣乱。导致了试车失败,让秦唐十分恼怒。然而,两个人毕竟是一个系统的老同事了。过去,秦唐在重化机械厂当厂长的时候,新产品试车都是在化工一厂运行,两个人还曾经有过很密切的业务关系。现在。虽然尹维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儿,他也不至于与他翻脸。领导干嘛,得有点度量,有点儿担待。尹维也了解秦唐的大度,除了当面道歉,还常常拉秦唐出去吃饭喝酒,表示出套近乎的意思。
通过这一阵子亲密接触,秦唐非常理解尹维这样的国企厂长为什么要花天酒地的及时行乐?这些个国企厂长看上去飘逸潇洒,其实心里却充满了巨大的压力。尤其是改制之后。化工一厂不再是纯粹的生产单位,现在的厂长除了要完成公司下达的生产任务,还要负责经营活动。这就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去社会上搞公关,拉关系。不然就难以生存下去。尹维的心理压力不仅仅是来自于工作,来自于家庭,来自于荷花与他发生关系后天天催讨医药费。而是来自贷款,来自岸江的建设银行和工商银行。今年,为了维持经营。尹维动用银行资金超过了一个亿,如今还欠银行贷款五千多万。光是利息钱,一个月也够他头疼的。所以,对于职工医药费之类的事情,他有理由说,他没钱。他挣的钱都给了银行了。别看是厂长,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尹维很胖。肥头大耳,好像是吃得好睡觉香的那类人,这就给工人们一个**分子的坏形象。但是,他老婆告诉秦唐,尹维常常晚上睡不着觉。也许是想工作上的事儿,也许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反正是要靠吃了安眠药才能进入睡眠状态,不然,就只能争着两只眼睛瞪着窗外幽暗的天空。直到太阳从东方升起。除了吃安眠药,尹维还经常吃些提神补脑的药,他要通过这些药物冲淡大脑的压力。所以,有时候秦唐想,要是以为老板的日子好过,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是演员和歌星,他们只要演戏唱歌,钱就大把大把地滚进自己的腰包。其次就是国家公务员,他们衣食无忧又有人攀附。再次就是警察和教师们,他们端着饿不死的铁饭碗,当然也撑不死,但是他们可以不想事,不会感到这么大的生存压力。尹维甚至羡慕秦唐这个副职,他说:小宝你当个副职比我强多了。你可以什么事儿都不用想,什么事儿都不用管。
秦唐听他这样说,就点点头说:“是的。”
“可是我……今天别看是个厂长,也许明天就会进入牢房。”尹维叹息了一声说,“为了生存,我不得不搞一些违法乱纪的事儿,纪委那些王八蛋随便一个理由就可以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从此再也见不到阳光。”
“老弟,你过虑了!”秦唐觉得他过于夸大了自己的处境。他知道,这个敢想敢干的厂长是不会随便被抓进牢房的。因为他贷款那么多,早就成了银行保护的大熊猫。他既是化工一厂的厂长,又是厂生活服务公司的法人代表。如果把他抓进监狱,那几千万的贷款找谁去要呢?尹维似乎也明白这一点儿,所以他就更加想方设法做银行贷款的文章,想办法让自己成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大熊猫。银行的朋友一旦来催促还贷,他就把这些人带到厂生活服务公司开办的“春色大酒店”玩一通,吃、喝、玩、乐,最后打发他们滚蛋。到后来,银行的这些朋友常常来找他。名义是催贷款,实际上是让他安排吃喝嫖赌的节目。银行的这些职员像是一群养尊处优惯了的公猫,隔三差五就来尹维这儿尝一次“腥”。尹维深知其中奥妙,不但不恼,还继续弄些新花样给他们玩,这样一来,他就弄到了更多的贷款。
有一天,尹维和秦唐正谈工作,银行的人又来了。尹维正好也想招待一下秦唐这位副总裁,就与一起将银行的人带到了“春色大酒店”,不一会儿,银行的职员被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嗲声嗲气地拉走后,尹维一屁股坐下,对秦唐说:你进去玩吧。
秦唐摇摇头。
“我看你呀,是让那个张晓丽给看紧了……”尹维叹息了一声,“娶这小媳妇儿,可要遭罪呀!”
“呵呵,老弟,你媳妇对你可是很宽松。你怎么不陪他们玩呢?”
“呃,下午,我刚刚与荷花做了一通。现在,身上没子弹了。呵呵!”尹维说完,还恬不知耻地笑了笑。
“荷花?”秦唐立刻知道他说的荷花是谁了,“她,不是你们行政科长老何的女儿吗?”
“是呀!这些日子,为了报销医药费的事儿,她总是粘糊我。”
“你是不是乘人之危?那孩子年龄不大呀。”
“不大,也是结婚的人了。”
“算起来,她应该是咱们的下一代呀!”
“嘿嘿,这年头,还有什么下一代不下一代?”尹维淫会地冲秦唐说道:“工人们不是说吗,我们这些厂长经理喝的是蓝带,开的是现代,看的是黄带,玩的是下一代。最后,弄个手铐带。哈哈……”
“嘻嘻嘻哈哈哈……”银行职员大概与美女们玩得高兴了,屋子里传来一阵阵放当的笑声。
“这些人,太不像话了。”秦唐皱起眉头看看屋子里面,“不行的话,我向委反映一下,让这些王八蛋收敛一点儿。”
“别别别……”听到秦唐这么说,尹维连连摆起了手,“小宝,你可不要断我的路哇!”
“这怎么是断你的路?难道你愿意让他们这么糟蹋?好歹我们也是国营大厂啊。”
尹维立刻摇摇头:“小宝,你不懂,我这么干,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见秦唐听不明白,接着又解释说:“我现在玩的是银行的钱。我得罪了他们,今后还能玩下去吗?”
“尹厂长,你成立生活服务公司时,公司不是拨款给你们了吗?”
“那哪儿够哇!”尹维撇了撇嘴说:“不说别的,就说建这个大酒店,你猜花了多少钱?所有的费用,包括装修,全电器设备和家具等等等等,加起来是五千四百万。吓人吧?当时,公司只拨了二百万,那五千二百万都是通过朋友在银行贷的款。如果不贷款,这酒店能建得起来吗?”
“听说,你们的生活服务公司,效益不错嘛!”
“可是,主厂困难啊!”尹维一提主厂就愁得摇头,“咱们生产的那些东西,光给人家南方的个体户提供廉价原料了。可是,上游产品涨价,却不允许咱们提价。这不,越干越赔。前几天,新总裁找我们开会,又下达了裁员指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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