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弟兄们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了。他把大家的呼声传达到了领导的耳朵里。
张洪阳有理由、有资格与岸江的任何一位领导对话。因为,三年前,他曾以全国劳模的身份坐在了人民大会堂的宴会里,与和国家的领导人在酒桌上交谈过。
国家领导问:你们工人的收入怎么样?你们对的改革满意吗?
当时的张洪阳突然想起了里下岗的职工。他未加考虑,就说了一句:我们工人没有高的要求。只要有活儿干、有饭吃,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回到岸江,他在全的欢迎大会上向台下的工人代表们重复了这句话。台下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然而,两个月之后,公司副总裁秦唐来重化机械厂搞用工制度改革试点,首先拿他们车间开刀。第一个没有活干、没有饭吃的竟是他这个全国劳模张洪阳。
提起这件事,他就怒火三千丈。
在他的眼里,秦唐砸人饭碗,是作了大孽的人。怪不得当了八年副总裁还不能扶正,这是老天有眼哪!
就在秦唐坐了梁总裁的“林肯”轿车离开西北飞机场时。他的昔ri情敌,现在的大款秦志刚与三个私营家朋友登上了那架返回的“麦道”飞机。
秦志刚来的决心是在麻将桌上下的。
三个朋友到来,是为了在岸江投资的事情。他们与岸江方面已经确定了投资意向,这次要在岸江文化节上举行一个签字仪式。
秦志刚则是被他们采取恶作剧的方式硬拽来的。
中午,他们在酒店里喝完了酒,开始打麻将。三个朋友中的“老大”张董事长说:秦志刚。今天你若是输了,就跟我们到去。
秦志刚没拿当回事,他与他们打麻将从未输过。
可是,今天一开局他就输了20万元。
没办法,跟着走吧!
实际上,秦志刚早就想到岸江走一趟。
当年,这个在他心中魂牵梦萦几十年的老城,曾经给予了他青chun初恋的甜蜜,也给了他事业与前程颠覆xing失败的重创。幸福与痛苦。留恋与憎恨,使他对岸江产生了一种想靠近却惧怕的复杂的感情。
多少次下决心要来,临上路时却又改变了主意。
今天,却是因为一种荒唐的原因使他毅然地开始了这次原本十分庄重和严肃的行程。
人生苦短,岁月如梭。秦志刚曲指一算,离别岸江已经25年了。
25年后的今天,岸江是个什么样子呢?
夜sè里,飞机飞起来出奇得。秦志刚觉得一杯茶水还没有喝完。这架“麦道”飞机便徐徐降落在灯火通明的飞机场里。
机场出口,拥挤着接机的人群。
一块醒目的木牌在趱动的人头中举起来。上面书写着“岸江文化节”五个大字。
木牌下。一位个头不高、干模样的接机人员不时地跳起来,吃力地朝出口处望着。
秦志刚和三位朋友谈笑风生,手提jing致的皮包走出机场出口。
刚才那位在木牌下跳动的接机人员惊喜地冲出人群,朝他们几位迎过来。
他抢先握住了“老大”的手:张董事长!
张董事长立刻认出了这位接机人员:哟,李处长,你亲自来了!
秦志刚他们不约而同地随着张董事长停住了脚步。
李处长兴奋地同客人们一一握手。嘴里熟练地招呼每一位客人。
当他的手握到秦志刚时,才发现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客人气宇轩昂,面对过分客套的李处长显得有些矜持。
李处长一脸疑问:这位先生?
张董事长走过来介绍:呃,我介绍一下,他是西北运输公司总经理。我的朋友秦志刚。
秦志刚落落大方,握紧了李处长的手:不请自到,请多包涵。
李处长立刻露出职业xing的笑脸:哪里哪里?欢迎小宝到岸江来。
广袤的田野里,一条现代化的高速公路伸向远方。
公路上,几辆黑sè轿车急急地奔驰着。
前面的车子里,李处长高兴地与坐在车后座上的张董事长和秦志刚聊天。
张董事长:李处长啊,我们的事情上个月不是确定了么!
李处长:是啊是啊。
张董事长,干嘛还要我再来一次啊?
李处长:文化节搞一个正式签字仪式,体现成果嘛!
张董事长:哈哈哈,岸江人啊,爱搞形式……
秦志刚对他们的谈话似乎不感兴趣,一双眼睛总是望着车外的风景。
初秋的暮霭里,稻浪滚滚,一幅美丽的丰收图画。
那一年,也是这个季节──
唉唉……
岸江宾馆里,彩旗飘扬,红烛高照,宾朋满座,锣鼓喧天。
参加文化节的客人们接踵而至,领导迎了一伙又一伙,忙得不可开交。
二楼,一个房间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忙忙碌碌的人出出进进。
门上贴了一张红纸,纸上写了几个大字:“文化节总接待室”。
房间里烟雾燎绕,几位负责接待的愁眉不展,似乎正在为一件事情苦恼着。
一位脱了发的秃头走到一位领导模样的人面前说:主任。别愁了。既然他自己说是来观光的,就当一般客人接待吧!
旁边的年轻却不同意:那可不行,西北运输公司是个大财团。这位秦先生身上,说不定揣了几个亿呢!
要是那样,他的秘书、侍卫人员早跟来了,绝不会这么轻车简从的。而且。事前连个招呼也没打嘛!
人不可貌相。要是慢待了人家,兴许会丢掉一条大鱼!
主任摆了摆手:别争了,再让李处长问一问张董事长,弄清他来的真实目的。
秃头顺从地答应了一声“好”,匆匆离开了房间。
电话响了起来,年轻的去接。
主任从桌旁拿过一张纸。
纸的上方印了一行醒目的标题:贵宾名单。
在稀稀落落人名下面,主任的笔尖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添上了“秦志刚”三个字。
这时,秃头兴冲冲地走进来:主任。弄清楚了。
主任连忙问:怎么说?
秃头说:张董事长说了,这位秦先生喜欢研究民族文化,听说我们办文化节,一时高兴,就跟张董事长来了。
主任眉头一皱:一时高兴……
年轻不服气:这并不说明他没有投资可能啊!
主任像是没有听到年轻的话。他呶了呶嘴,使劲儿地抽了一口烟,然后重拿过贵宾名单,将“秦志刚”三个字划掉了。
主任嘴里的烟雾喷了出来。
熙熙攘攘的宴会大里。酒菜已经上了桌。
但是,像是哪位重要客人未到。开饭的命令一直没有下达。
人们议论起来,话语里显示了对迟到者的不满。
突然,有人小声说:来了来了。
人们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
门口,出现了李处长和他接来的最后一批客人。
主任和两位接待急忙迎了上去。
宾馆男服务员接过了客人的箱包。
一位服务小姐奉命拿过一纸名单,冲客人念了起来:张董事长、王总经理、陈厂长,请到贵宾。
服务小姐做了个“请”的手势。引导客人朝写着“贵宾”的房间走去。
张董事长滑稽地向秦志刚做了个鬼脸儿,然后又向他摆了摆手,走开了。
李处长喊来另一位服务小姐,指了指秦志刚:给这位先生找个座位。
大里的每个餐桌上都坐得挤挤的。秦志刚论到哪个桌上,人们都喊“坐满了”。明显地露出不欢迎的脸sè。
服务小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餐一角找到一张勉强可以坐下的餐桌。
服务小姐抱歉地对秦志刚说:先生,对不起了。
秦志刚奈地说了一声:没什么。
乐队奏起了“欢迎曲”,宴会开始了。
在秦志刚的餐桌上,同桌的人们似乎很熟,他们互相推杯换盏,插科打诨。这一下,着实让秦志刚这位大款给冷落了。
他尴尬地自斟自饮着。呆了一会儿,觉得确实趣,便不辞而别,溜出了宴会。
一辆桑他那出租轿车沿河岸行驶着。
秦志刚坐在前排座位上,一边观夜景,一边与司机谈话。
秋ri的北山,在夜sè里显得格外宁静。
出租车爬上山顶,正值月出云散的时辰。
天上,月明高洁,清光似水。
山头,辽塔耸立,树影参天。
远处,是隐隐呼啸着的城的夜声;夜声里,闪烁着工业重镇的万家灯火。
秦志刚立在出租车旁,遥望着朦胧的塔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25前,那一幕青chun时代的人生戏剧,就是从这辽塔下开演的。
山脚下的公路上,一辆辆军车拖着大炮开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