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远涉江湖(2 / 2)

夜雨仗剑行 木子生 0 字 2021-12-17

突然大街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虽是雨天却也听得清楚,自远而近,顷刻间就到了酒馆门前。众人屏息凝神,再细听之马蹄声又早已远去。众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有的低声说:“瞧,胡羯又出来抓羊了”,对方道:“嘘,低声,小心胡羯探子”;还有的说:“如今朝廷已迁到南边,留下我们这些人,无君无父,任人宰割”,对方道:“可不是吗,只恨我们汉人没有领头的,否则也杀胡人个鸡犬不留”。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声音虽不甚大,那中年人和小男孩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当听到有人说“也杀胡人个鸡犬不留”这句话时,那小男孩怔了怔,将举起的筷子慢慢放了下来。那中年人见状也停下酒杯,向小男孩轻声道:“少主宽心,不必太在意这些人的话。中州人心多诈,不必理会”。那小男孩摇了摇头,道:“四叔有所不知,中州乃久沐教化之地,崇扬圣人之道,遵循礼义廉耻。虽有不少狡诈之徒,那也只是十之二三”。那中年人道:“是,少主自幼居于汉人家里,自然比在下懂得汉家之事”。那小男孩不再说话,只静静地听众人的议论。那中年人显是酒道中人,酒量极好,一大壶酒不一会儿已经喝完了。

酒馆外的雨声越来越小。原来那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只一顿饭的时间便渐渐的止住了。众人陆续散去,只剩下中年人和小男孩。便在此时,又听得一阵马蹄声急向酒馆奔来。这次马蹄声远不如前次密集,应该只有寥寥数人。马蹄声在酒馆门前莜的停住,只听得嘭的一声,酒馆门被一脚踢开,涌进来五个彪形大汉,个个面目狰狞。五人一进来便朝柜台大喊:“兀那老儿,快给老爷们上酒上菜,迟得一步,小心脑袋”!喊罢朝边上一张桌子坐下。

那中年人朝五人看去,见他们穿的是后赵国府兵官服,料是流窜于洛阳的游击散兵。

不一会儿那店家老者已将酒菜准备妥当,交由那小姑娘端着过去。那小姑娘走到五人桌子跟前,将酒菜一一摆放好了,转身正欲离开,不料脚下被人一拌,身子摔向左边一大汉,那大汉大笑一声,就势伸手把小姑娘揽向怀抱。那小姑娘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大喊救命。老者闻声赶来苦苦哀求道:“军爷饶命,小老儿孤苦无依,膝下只这么一个孙女。求军爷饶了小人一家,小人愿将所积银两全部奉上”。那大汉骂道:“银子老子当然要,这女娃娃老子也要。等老爷把她带回去过得天,自会送回来。识相的就给老子滚开”!说罢一脚踹中老者面门,那老者被这一脚踹倒退两三米处,爬起来已是口鼻流血,但那老者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一心要救孙女,扑上前去抱住那大汉双腿苦苦哀求。

那大汉双腿被老者紧紧抱住,上半身不由得摇摆不定,其余四个大汉见此情景滑稽可笑,不禁大笑起来。那大汉见同伴笑话,一时恼羞成怒,左手兀自抓着小姑娘,空出右手来,抓起桌子上的酒壶猛的砸向老者。休说老人家,就是壮年人,岂能受得了这一砸。酒壶碎处,只见那老者瞬时倒地,血流如注,面如死灰。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坐在旧桌上的那中年人和小男孩都没缓过神来。就在老者倒地瞬间,那小男孩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怒视着那五个彪形大汉,那中年人见小男孩怒视五人,站起身来缓缓走向那五人,嘴里吐出一句话:“放开这个小姑娘,都滚出去罢”。那五人自恃人多,其中一个大汉更欲上前抓他衣领,突然觉得不对,刚想缩手回来,已然晚了。只听得那人大叫一声,地上已多了半截胳膊。其余四人见状,立时大喊一声,纷纷拔出刀围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那中年人的短刀就在四人向前挪步的一瞬间已经出刀入鞘,这速度如光似电。再看那四人时,早倒在地上,每人脖子上一道血痕,却哪里还有命在。先前断胳膊那大汉见状,连忙跪地求饶,磕头如捣蒜。那中年人原不想多有杀生,见他已断一条胳膊,从此不能作恶,也就罢了。那断胳膊的大汉如逢大恩,叩谢而逃。

那中年人救下那位小姑娘,小姑娘因适才突遭横祸,一时急火攻心,说不出话来。中年人看向那小男孩,小男孩轻轻点了点头,中年人于是将小姑娘扶坐在地,自己盘腿坐在小姑娘身后,只双掌贴在小姑娘大椎穴和肺俞穴,为她运功疗伤。

不一会儿小姑娘慢慢清醒过来,先是喃喃低语,渐渐开始意识到了什么,眼睛急忙朝那老者寻去。见老者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急忙跑过去扑在老者身上,大喊道:“爷爷,爷爷”!那老者原来是被砸昏死过去了,被人推搡之下,这时也幽幽转醒过来。

老者渐渐的睁开眼睛,看着中年人,似乎有话要说。那中年人就势俯下身子,侧耳倾听。只听那老者断断续续的低声道:“多谢壮士相救。我怕是不成了,小老儿死不足惜,只是我这孙女”,说着连咳几声,大口呼吸。那中年人已然猜到老者的意思,转头看向小男孩,那小男孩走到老者身边,蹲下身子轻轻对老者说道:“老人家放心,从此她便是我的妹妹。我不会再让她受一点伤害”。老者闻言,微弱的点点头,道:“她父母原是宇文鲜卑人,给她取名一个迪字。在她八岁上,乡里被叛军攻占,父母为乱军所杀。老汉我本姓张,原来与她家同住一个村子,乱军过后,侥幸逃脱的我在一片废墟中听到哭声,便救出她来。好在废墟中还刨出一些细软,我便将她收养,辗转来到这里,开了这家小酒馆。咳,我老汉本该早死了,能在世上多活了这么多年,很知足”。说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呼吸,显然这些话已经耗费了他最后的力气,但他似乎还有些话要说。老者停顿了一会儿,眼睛慢慢转向那小姑娘,小姑娘急忙侧耳在爷爷嘴边,那老者气若游丝的道:“好孩子,爷爷不能再陪你了。这些年里你多次问我当年那场变故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你,当年那支叛军是胡羯人,首领叫作石”。老者话未说完,一口气就再也没上来。那小姑娘趴在老者身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