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雕木茶几被巴掌重重拍上,剧烈的摇晃起来,上边的茶碗茶盘一阵狂抖,仿佛站在厅口的年丙的心。
年丙苦着脸说道:“卑职实在是无能为力,秦镇督自从带队进了燕都,马上就地解散。随即吩咐部下到处吃喝玩乐,燕都虽然不比东都,可也是北疆第一大城,想要花钱还不简单?而且,秦镇督发话了,为了防止燕王府的账房师爷不给钱,特意让部下先把钱垫上。然后就笑呵呵的坐在那些销金窟里,等我们去报销。若是我们不去,他们就不走……”
年丙这一夜在燕都到处跑动,小腿几乎要跑细了。秦飞手底下那近百号败家子,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出门的时候,谁的兜里要是不装个万儿八千两就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是官二代。而且,糟践钱的本事是一流啊……见过给店小二打赏,出手就是五两白银的吗?见过花了一千两叫了二十个姑娘陪着洗澡的吗?东都败家子们正在燕都表演什么叫阔气!
年丙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看座上楚阳的脸色,低声道:“卑职不敢自作主张,请世子训下!”
跳跃的烛火下,楚阳英俊的脸庞泛起一阵铁青,他紧紧咬住牙关,腮部肌肉高高.凸起,一字一句的喝问道:“那群杂种花了多少钱?”
年丙胆战心惊的答道:“卑职走的时候,差不多花了四十多万两,要是再不去付账,随时可能糟践超过五十万两。”
“真是一群败家子!”楚阳愤愤的骂道:“五十万两,已经可以给我北疆大军发一个月的军饷了。就被他们一夜之间给糟蹋的干干净净……我……我……”
他被怒气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愤怒的又是一掌拍在雕木茶几上,茶几经受不起楚阳的怒火,顿时粉身碎骨,上边的茶碗茶盆跌落满地瓷片。
“年执笔,你先出去!”一个威严却带着几分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年丙身躯一震,这声音他很熟悉,虽然他从没资格跟这位大人物对几句话,可经常能听见他的声音,这便是北疆之主,当今楚帝的亲生弟弟,威震大漠北疆、手握十余万雄军的燕王。
年丙急忙躬身一礼,低着头哈着腰,眼都不敢抬,退出厅外。
楚阳一脸郁闷的起身迎接道:“父王,您半夜还没睡呢?这点小事,让儿子处理便是了。”
燕王身材颇高,国字脸,浓眉细眼高鼻薄唇,上唇留着一缕整齐的胡须。他穿着一袭白袍,施施然的走入厅中,看着儿子,淡淡的说道:“你若是真的能处置好了,也就不用我亲自起身了。”
楚阳不服的反驳道:“不就是秦飞那个混蛋来了燕都吗?儿子自问打或许略逊一筹,但是燕都可是咱们的地盘,要是在这里都奈何不了他,以后儿子也没脸再上燕都的大街了。”
燕王微微一笑,缓步走到偏座落座,沉声道:“到了如今,你还在嘴硬。首先,若是打的话,你绝不止略逊一筹。秦飞能够在念公公手下坚持三招不败,若是你去了,一招之内,念公公就能取你性命。”
“其次,燕王府派个区区执笔去接待秦飞,本来是给他个难堪,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北疆到底是谁的地盘。但是秦飞只是稍微利用了手下那群废物一般的败家子,就扭转了局面。现在被动的是我们,四十多万两银子的债,燕王府若是不还,丢脸的便是我们。可若是还了……四十多万两,为父也觉得有些心疼啊。秦飞这一刀子,割的肉太狠!”
楚阳毕恭毕敬的站在父亲对面,聆听父王教诲,闻言答道:“四十多万两,换在谁身上都肉疼。既然那些败家子已经给了钱,我看,不如让账房随便支个三五万两出去,补给那些败家子好了……”
燕王轻轻挥手,制止楚阳继续说下去:“你是我的长子,我立你为王世子,自然对你寄予厚望。你不能以一个年轻人的眼光来看待问题,而要从长远来看。几十万两,买的是燕王府的信誉。那句,要妥善款待狼牙部队一行,所需费用由燕王府一力承当。这句话已经放了出来,就要切切实实做到。”
“再则,你也知道那是一群败家子,可他们的父亲、爷爷、叔伯都不是善男信女,大小都是在朝廷里数得上号的人物。燕王府不给钱,那些败家子回去添油加醋,朝中对燕王府本就不怎么样的眼光,便会变得更差,也会无形中得罪许多有实权的官员。也不用人家事事都对着和燕王府干,只要在关键时刻拖燕王府一把后腿,就令我们难受的很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楚阳,你要牢记这个教训!”燕王悠悠的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儿子犹有怒气的脸上:“不要因你和秦飞的私人恩怨就冲昏了头脑。燕王府……乃至楚国的将来,需要的是一个睿智而有耐心,决绝而不鲁莽的领军者!”
楚阳渐渐冷静下来,低声问道:“父王,您看,现在应该怎么办?”
“从账房支出现银,把各处的帐都给报了。”燕王吩咐道:“你亲自去找秦飞,就说燕王府招呼不周,实在是因为人手繁忙。做人,并不一定要永远都是高姿态,偶尔低姿态一次,你会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问题。秦飞做的就很简单,我们让他吃个瘪,他就一巴掌抽回来。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是一拳打过去,秦飞就乐了,他随时可以让手底下近百号败家子把燕都给闹得鸡犬不宁。你知道的,那些人干这些事很拿手,偏偏,燕王府不能冒着得罪那么多高官的风险去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