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检们一阵哗然,武库的司库只是五品官而已,但是权限极大,是实权派的官员。
黄四郎生前掌管着全**马的配给。每个地方的军队要兵刃要盔甲要战马,都要黄四郎把关。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譬如某个将军领了配给单,可以给自己部下换一千支强弓。若是不给黄四郎送礼的话,一千随时变成六百,强弓随时成了废弓。
武库司库是个肥缺,这不是秘密。很多人打破头也要争这个位置,而黄四郎做司库已经四年了,曾经兵部考虑要调他升官外放。黄四郎死活不愿升官,上下打点不少银子,依然坚守在司库的岗位上。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是‘守岗敬业’的好模范呢!
如今黄四郎一死,只怕朝中不少人又要对司库这位置虎视眈眈了。
巡检们还在小声议论着,只听方安然咳嗽两声,周遭顿时肃静下来。
方安然沉声吩咐道:“这起案子,巡检署压力很大,诸位一定要用心督办,尽早让黄四郎司库沉冤得雪。”
说罢,方安然分配巡检们各自公干,秦飞和一位老成的巡检主事赖升一起去山河桥查看尸体。
山河桥上人山人海,磕着瓜子、口沫横飞的闲汉们把桥头围了个水泄不通,许多女人挤在里边,双手捂着眼睛,透过手指头偷眼看了看尸体,立刻做惊恐不已状,转过头去。秦飞和赖升废了好大功夫,才挤进圈子里。
数十位巡检维持着秩序,保护着现场不被破坏。
桥头横卧一具尸体,衣衫还算整齐,脖子被人划开一个口子,双目半开半合,似乎死不瞑目的样子。
秦飞刚刚看到那张脸,顿时脱口而出:“黄四郎绝不是在这里被杀死的。”
他当然不是在这儿被杀的,秦飞认得他。黄四郎就是昨夜在温柔乡七楼,喜欢玩一些变态玩意的官员。
他明明是死在自己的手里,尸体居然从温柔乡跑到了山河桥,还穿上了常服……
赖升盯着尸体看了半天,转过脸来敬佩的看着秦飞,赞道:“难怪飞哥儿年纪轻轻就调来刑案处,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慧眼如炬。我老赖也看了半天,才发现疑点,飞哥儿却一眼就看到了!”
赖升指着黄四郎的尸体:“人被割喉,会喷出大量血迹。但是他的衣服上只有少许血迹,地面上也没有多少血。可见,他不是在此地被人当场杀死。男子穿衣服,都是左襟压在右襟上,但是他的衣服却是右压左。所以,我推测,司库是在别的地方被杀死,凶手将他的衣服换掉,尸体挪到此地,伪造现场。”
秦飞由不得对赖升刮目相看,这才是真正有经验的巡检,自己若不是亲手杀了黄四郎,未必有他判断的这么快。而且,他的推测,虽然有一点出入,却也相差不远了。
“以赖主事之见,接下来怎么处理?”秦飞虚心问道。
赖升笑呵呵的说道:“按惯例吧,等分署里的大人们查看之后,让仵作验尸。这里没有多少血迹,很难找到司库遇害的地方。咱们只有广派人手,打探消息了。”
说着,赖升摸了摸下颌上短短的胡须,轻声在秦飞耳边笑道:“你看,黄四郎身上就一件衣服,里边光溜溜的连小衣都没有穿。这不像是劫财或者仇杀,更像是劫色……嘿嘿!”
秦飞陪着干笑两声,站在山河桥上,朝南边看去,温柔乡的七层高楼清清楚楚映入眼帘。天空还有些阴霾,小雨却已经停了很久,几片乌云孤零零的飘荡,分外凄凉。
作为一个巡检学堂头名毕业的优秀巡检,秦飞迅速组织了一番。
温柔乡通吃黑白两道,幕后老板本就是巡检分署的二把手,许久以来都没有出过事,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官员都喜欢去那里寻欢作乐的原因。
而且,官员去玩得多,也便于方安然跟高层打好关系,将来好升迁。可惜,正因为如此,温柔乡在太平中也疏于防备,放松了警惕!
像黄四郎这样的实权司库,官阶远比七品镇署要高,是方安然要着力巴结的对象。为了满足黄四郎那特殊的喜好,不惜命令手下想办法弄来一些年纪小小的女子。
不过,黄四郎既然玩得这么特别,他到温柔乡就不会有太多人知道,或许是走小门直接进去的……
当温柔乡的人发现了华文羽和黄四郎死在房间里,马上通知方安然。而方安然立刻就要把这件事跟自己的产业脱离关系,把黄四郎的尸体裹上一件衣服,搬离温柔乡!
秦飞心思如电,忽然想到一个关键人物。从方安然的角度来看,房间里除了两个死者之外,还有梳云和凶手。凶手自然不会跑出来说自己杀人,但是梳云的下落就成了关键。一旦这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说出命案真相,方安然就怎么都脱不掉关系。
“我有点事,要先走一步!”秦飞对赖升说道:“这里就麻烦你了!”
赖升哈哈一笑:“客气什么,反正也没什么事,我留下来等仵作来搬尸体就是。改天,我让弟兄们给你备一桌接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