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下的烟(1 / 2)

 月夜,山间小径。

地面铺满了月光笼罩中的林木映照出来的嶙峋黑影,俄尔有夜风拂过,催动着它们如妖魔的利爪,探向前方山道上的两人。

噜噜

外边镶着铁片的车轮碾过满是杂草碎石的路面,铺满了稻草的木板车上,两鬓斑白的老人佝偻脊背,盘腿坐着,膝盖上摆着一个蓝灰色的长条状布裹。

左手掐着个在月光下显出黄铜光泽的水烟壶,不时的抽上一口提神,右手掂着本因为被多次翻阅而显得有些陈旧的书籍,目光扫过纸页,眉毛轻挑,忽地开口问道,

“盛隆二十一年,发生了什么事啊?”

许是大晚上没得到休息的缘故,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间还有残留的烟气从口鼻中漫出。

“偃宗圣师鲁冶子发明焕汽机,同年,其大弟子于天外天捕杀腾云鲲,取其内脏,脂肪,炼就这世间品质最高的鲲油,据说只一滴便能够让巨擘级的工厂昼夜无休的运作一个月!”

回话的是老人身前拉着木板车的青年,声音清朗,在这深夜的林间传出去老远。

他肩上挂着牵引绳,双臂各把着板车一边,卷起的袖口底下,小臂肌肉虬结,一步一脚印,即便是在这山道,木板车依旧走的极为稳当。

“嗯,那么盛隆三十五年呢,又发生了什么?”

“时任钦天监主官,陈甫堂,这老小子半夜不睡觉,夜观星象,见数百道星虹横贯天际,经查证,实为域外秘境碎片坠入人间,世称秘境碎片均来自于天庭,妖魔界,地狱道,内藏有仙神秘宝,得之可搬山,覆海,与这日月同寿”

说到这,青年声音一顿,想了想才接着说道,

“老爷子,我觉得这不靠谱,一看就知道是乱编,瞎编,按说真要有仙神秘宝,皇帝老儿不早就成仙了,今年可是乾翎六十一年,皇帝的位置都换六人了,也没听说出来个长生不老的啊。”

“好好背你的书!”

“老爷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你说干咱们这行的,读书有个蛋用,吃力不讨好。”

“你懂个屁,现在这世道,连书都读不好,还想当过段时间去城里,你要是考不上童生,进不了书院,别他娘的回来见我,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放下书,抽出屁股底下的两根麦秆就给青年的后颈来了两下,痛倒是不痛,只是格外瘙痒。

‘救命有人在吗?’‘谁来救救我’

忽然间,不远处的林间有呼救的声音传来,拉车的青年停下脚步,回头看板车上的老人。

“愣着干嘛,还不去救人?”

“得嘞”

青年加快步子,拉着板车快走几步,很快就在前方山道旁看见了一个倒在路边的白色身影。

摘下牵引绳,青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过去,到了近处才发现是个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的女孩倒伏在路边,颤声哭泣着。

“姑娘,你没事吧?”

青年摸赶忙快跑了两步,蹲下身询问。

月光映照在他右侧脸颊,棱角分明,眉眼清俊,脸上满是关心与紧张,尝试着将人扶起来,结果刚拉起女孩的手臂,她便直接扑进了青年的怀里。

一股异香扑面而来。

“我,我在回娘家的路上碰见了盗匪,他们不仅劫财,还劫色,不知公子能否载我一程?”

温香软玉在怀,再加上这羞赧的言语,青年浑身一震,当即满口答应下来,转身示意女孩趴到自己背上,又开口问道,

“我姓陆,单名一个靖,你家住在哪儿?”

“奴家叫胡香,家就住在山脚下的村子里边,前两天刚搬过来的。”

女孩揽着陆靖的脖子,看着他衣衫下若隐若现的结实身材,脸上泛起病态般的红晕。

“原来是这样,我说之前怎么没见过,你看上去也不像认识我板车上的是我爷爷,你就坐在他身后,我帮你回家。”

此时板车上的老人像是已经睡过去了,垂着头,不发一言,陆靖把人放到板车上,转身抓起搭在把手上的牵引绳。

刚准备上路,双腿却是突然软了下去,旋即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前一秒还跪坐在板车上我见犹怜的姑娘倏然挺身,双臂呈怪异的姿态斜插至老人身前。

清丽的面容化作一道气雾扭曲消散,身形随之萎缩,一张覆着棕红色毛发的狐狸脸从中凸显,狭长的嘴巴缓缓张开,满口的尖牙泛着森冷寒光,向着老人的脖颈猛啃下去。

咔哒

清脆的响动。

狐妖动作停滞,满是凶光的双眼往下,看见的却是塞入自己口中的两根粗黑枪管。

再往前,看到的是搭在双管猎枪柄上骨节分明的粗粝手掌。

“小姑娘,时代早就变了啊,你这样的妖怪,注定混不开的!”

斜睨着她,眼中透着精光的老人口中缓吐出一口浓烟,烟气漫过他满是讥讽的脸庞,

“我这老身板可受不起这种刺激,你要是想玩,我让我徒弟陪你玩,保管爽死你。”

话音落下,老人突然收枪,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狐妖还是下意识的前扑。

然而一条粗绳却是先一步在她头前滑落,等到脖颈处又陡然勒紧,狐妖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袭来,整个人都被向后提起,连带那张狰狞兽脸跟着后仰。

月光中,她再次看见了陆靖的脸。

她现在才发现眼前这人左眼眶下有个月牙状的疤痕,使得这张文质彬彬的脸庞平添了几分粗砺。

她想不明白。

之前那单纯善良的少年郎去哪儿了?

陆靖的脸上不见丝毫多余的情绪,双手攥着绳索不断的加力,任凭狐妖在怀中疯狂挣扎。

没等多久,狐妖颈部便传出骨节断裂的脆响,舌头往出一吐,四肢一挺,那条摇摆着的尾巴彻底耷拉下去,再也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