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子不复仇非子也(2 / 2)

平安传 西风紧 0 字 2021-11-15

“先不论怎么报仇,就说该不该报仇,少爷觉得这仇该不该报?”梁砚道,“尽孝,必应为老夫人报仇雪恨;为义,公羊言‘父不受诛,子复仇;子不复仇,非子也’,成国公残暴无道,恃权贵而无王法,立志杀他是正义之举。”</p>

颓丧的汪昱顿时情绪有些失控,用力抓住梁砚道:“该如何去做,先生教我。”</p>

梁砚道:“如今少爷是朝廷罪犯,在此地已无权势,家乡也不能回。现在您该做的,是尽快去见建文帝的三皇子……咱们先不论此人究竟是不是三皇子,但他手里有能战之兵,轻易夺取了三个州县,眼前在这里是最有实力又能投靠的人;且朱勇还在湖广,三皇子正与之周旋。少爷能在三皇子左右辅佐,若是他击败了朱勇,也算咱们报仇了。”</p>

汪昱抹了一把眼泪,正色道:“三皇子能成事?”</p>

梁砚道:“老奴暗中揣摩,此人在军政之务中颇有章法,应是明主……远在南京的汉王实力确是强,但他肯定看不上咱们;而三皇子与少爷有过一面之缘、手下正缺人手,虽然现在他兵少将寡实力很弱,但咱们没得选择,这是唯一的一条路,不可失了这个机会。”</p>

汪昱来回踱了几步,梁砚知道他已动心,便继续说道:“俗话言铁要趁热打,把少爷从牢里放出来是三皇子亲口下令的,咱们得尽快去见他,免得时间稍长在他心里的地位就更轻了。您的衣服也不用换,就披麻戴孝去见他,表明与朱勇及朝廷势不两立,可得其信任;求见的理由也简单,去谢他的救命之恩,毕竟您在牢里迟早可能被处死,是三皇子把您放出来的。扯上了恩情,私交关系就更密了。”</p>

思索之后,汪昱接纳了梁砚的建议。伤心之后,汪昱也不得不面对很多问题,且不说报仇,自身和手下一帮人的生存就是个大问题,面临解散;确实投了张宁的话,能解决很多问题。</p>

他和梁砚随即出了门。不久前刚从县衙出来,现在又回去了。</p>

衙门里的人自然都认识知县堂尊,先把他们带进了大堂外,然后就去通报了。果然很快就有消息来,张宁让他去签押房见面。</p>

张宁现在的办公地点还是设在签押房,已经布置了一番。他是个喜欢去熟悉地方的人,比如在某家饭馆吃饭习惯了,平常就很少去别家,上回就在石门县的签押房呆了许多天,这次自然也就在这里。</p>

不过这次出山,石门县不是他选定的中心地区,这回他看中的地方是慈利县,因为距离辟邪教的活动区域湖广西部山区更近,也离他必取之地永定卫更近。在石门县停留,不过是在等待韦斌攻占澧州的消息;他最终还是没随军去澧州。</p>

汪昱进签押房时,只见椅子后面的墙壁上又被张宁贴了许多纸条,和上回一样。</p>

张宁抬头一看汪昱和他的幕僚都披麻戴孝,一时愣了愣,随即就明白过来。汪昱走过来径直就跪倒在案前,拜道:“罪人汪昱谢殿下相救之恩。”</p>

“快快请起,汪知县言重了言重了……”张宁忙起身做了个扶的动作。他真没觉得自己是什么恩人,要不是攻破了石门县,这汪知县还好好的做官,有啥恩情可言?</p>

不过他也没觉得自己和汪昱有什么私怨可言,就比如两国交战,战败的一方将军回去被杀了,还能怪对方做错了什么?“各为其主”,并不是一个阵营的人,谈不上恩怨。</p>

“别见外,坐下说话罢。”张宁想罢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俩人身上的孝衣,“当初汪知县在城中聚兵守城,虽未守住城池却也为朝廷尽了责任,丢城失地自是有罪,朱勇却也不能未经司法定案就滥杀无辜,更不该祸及汪知县的家人,确实太目无律法残忍不仁了。”</p>

汪昱道:“我只恨不能手刃此贼;朝廷更是纵容权贵不法,寒了臣子之心!”</p>

张宁微微点头,不仅是表示赞成汪昱的话,更是对这家伙又高看了一眼:说私仇,不忘加一句“朝廷叫人寒心”,是相当有水准的话。这家伙的正房夫人被人先|奸|后|杀,亲生母亲被杀,如此悲惨的事发生在身上,更是奇耻大辱,还能头脑清晰地面对现实……张宁觉得自己要是不幸遭遇了这样的事,不一定做得到这等境界。</p>

“不知汪知县今后如何打算,可要去找朱勇报仇?”张宁问道。</p>

汪昱道:“此贼手握兵权,位高权重,我有杀贼之心无杀贼之力,只好记在心里,寻机复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深仇大恨总有得雪之日。如今……若是三殿下不弃,微臣愿追随左右以效犬马之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