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之后。 李启面色阴沉的从广阳城骑马出来。 毫无疑问,他被张家赶了出来。 种种迹象都表明,王柏烟说的是真的。 广阳司马是个不管事的废物,尸位素餐玩忽职守。 广阳司徒则是个毫无人性的垃圾,竟然能做出血祭镇关这种事,而理由仅仅只是‘防备可能的妖魔’。 这广阳州,已经烂透了。 张家自然也不可能卖给他粮食,他是被轰出来的。 距离自己出发,已经过去整整十三个时辰了。 一天了。 没多少时间给自己浪费了,那么王柏烟的提议,就是此刻自己唯一的选择。 李启不觉得王柏烟是真的想帮助自己,他肯定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但无所谓,总不能要求人人都没点自己的心思。 只要对方那边确实能搞来三十万石粮食,那么就可以接受。 李启骑马,奔驰在荒郊野外之中,脑中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和该做什么防备。 但他跑着跑着,突然勒马,停在了路中央。 四周是树林,静悄悄的。 李启叹了口气:“是谁?广阳司徒派来的人?” 随着李启的话语,却见四周的气氛一变,一位灰衣中年人飘然而至。 “年纪轻轻便已经入了先天,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只是,你这初入的先天,和我比,又如何呢?”那灰衣中年人站在树梢上,叼着一根嫩草,怀中抱剑,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启。 “阁下是?”李启抬起头,看着那灰衣人。 面色沧桑,胡子拉碴,用一些破麻布包着剑身,脚尖站在树叶上,但树叶却不下坠。 “你没听说过我?也是,年轻人,不懂江湖,也很正常。”那灰衣人摇了摇头:“我就是飘絮剑刘三龙。” “我三岁学剑,五岁炼骨,七岁五剑杀了荒山五盗,十二岁闻名方圆五千里,二十岁步入先天,时至今日,已二十三年了。” “二十三年,我纵横武林已经太久,你也是二十多岁先天,想来也是个天才,就和我曾经一样,只是,我比你多沉淀了二十三年。” “本来对你这样的后辈,我应该护持着你成长的,可惜,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今日受人所托,前来取你性命,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那灰衣人深沉的说出一连串话语。 而李启则在四处张望。 只有这一个人? “面对强敌还在东张西望,看起来是我高估你了。”灰衣人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收下他的性命了。 灰衣人怀中的长剑出鞘。 剑光一闪,只听见清脆的啵儿的一声。 一道金线擦过,拔到一半的剑和人,都断成了两半。 “我还以为藏着其他人呢……没想到就一个。”李启咕哝着,催促老马接着跑起来。 至于对方的自述,他听都没听。 就是个初入九品的武道修者而已,能有什么威胁。 还以为是围攻呢,没想到就一个人。 真是被看扁了啊。 接下来,一路上安宁无事。 倒也不算安宁无事。 还是有些小苍蝇的。 但李启身边缠绕两条金线,如影随形,偷袭者尽数斩首,一路上杀了约莫十个人,里面大概两三个九品,剩下的基本全是杂鱼。 但也能算是安宁吧,连老马的脚步都没阻碍下来。 之后,就没人来了。 很快,他就又回到了金浪门的庄园之中。 翻身下马,他大声喊道:“王兄,我回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王柏烟走了出来:“早已备好!马上就走!” 二人一呼应,当即一同出发,半点都没有耽搁。 就在两人走后不久。 广阳城内,司徒府。 这里景色优美,四周都是嵌黄石壁,高十余丈,中置屋数十间,斜折川风,碎摇溪月,布局前三间,后三间,中作小巷通之,构廊穿树,长条短线。 此刻,在最中央的房间内。 广阳司徒听着下面的人汇报完情况,拳头都握紧了。 “飘絮剑,山南兄弟,吕铁戟,鹤毓秀……全都死了?”广阳司徒问道。 “是……”下方的探子战战兢兢的回报道:“尸体都收起来了……” “怎么可能,此人不也是九品吗?我看他修为,也才刚刚入品,身为巫觋,一尊身中神都没有,怎么可能?”广阳司徒百思不得其解,一句话里甚至带了两个怎么可能,足以见得,他非常的惊讶。 一个普普通通的九品巫觋,没有身中神,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法宝,居然能连斩数位九品! 要知道,那些九品,可都是在广阳州江湖道上名声赫赫的人,都不是庸手,起码也是一方门派掌门,在九品之中也算是上品,实力非凡。 “此人还有底牌,那就不要让其他人送死了,对了,让张家那位老祖出手吧,他仅差一点就能凝练武道神意,已经到达了九品的极致,应该能稳吃此人。” “对了,他现在去哪儿了?”广阳司徒问道。 “不知,我们的其他人手暂时还没回来。”下方的探子回答道。 “没回来?”广阳司徒皱眉。 因为他知道,此刻还没回来的话。 那么多半是回不来了。 “嗤,好,好!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背后有人,他去的方向是金浪门的城外粮仓,那站在他背后的,是那位‘东家’?” “我还以为此人当真只是好心想要救人,虽然不明事理,但也算是好人,不准备杀他,没想到也只是一条外来的狗而已,想要阻碍大阵构成,痴心妄想,吩咐下去!算了,不要吩咐了,我亲自去!”广阳司徒一想到那位东家,顿时怒不可遏,当即自己站起身来,走出了门。 只留下探子在原地抹冷汗,生怕自己被迁怒。 这探子看见司徒大人走远,这才松了口气,没忍住感叹了一句:“这大阵,构筑起来还真是难啊……” 说完,他念了一句咒语,身体化作虚幻,偷偷的离开了此处。 好的探子,是不会随便现行的。 ———————— 且不说那些事情,李启这边,骑着龙驹飞速赶路,只过了一刻钟不到,就已经进入了那座洞府。 不愧是七品强者离开之后的洞府,内藏洞天,进入其中,天高地阔,宛若世外桃源。 只是里面空空如也,东西早就被搬空了,半点不剩,就连种植的盆栽,草坪,养的鱼,鸟之类的东西都没了。 真的挖地三尺啊…… “就这种地方,王兄居然还能发现隐藏的小世界,还真是……敏锐。”李启抬头,看着这洞府之中好像被刮了地皮一样的场景,眼角有些抽搐。 “哈哈,若无这番搜刮,怎么找得出那小世界?李兄跟我来,就在此处。”王柏烟笑着走上前,在一处壁间图画面前站定。 李启跟过去一看,却发现这幅壁画上面画的是一副百景图。 有海洋,有大漠,有城市,有山岳,有江陵,有军容,有天象。 天地苍茫,人间繁华,自然奇景,壮阔辽丽,百般美景,尽在其中。 他还没来得及看完,却见王柏烟轻轻挥手一弹,图画破开,其中有一漩涡,出现一股撕扯力,想要将李启扯进去。 不过力量并不强,李启轻易的就稳住了身体。 但王柏烟却主动朝前两步,走了进去,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李启见状,感应了一番。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没有危险。 那他信了。 毕竟,巫觋的第六感可不是闹着玩的,而是确确实实会有冥冥中的感应。 所以,李启也一步踏出,走了进去,老马也随之跟上。 走出去之后,李启只感觉一阵晕眩。 然后,他出现在了一片大漠之中。 沙漠里,骄阳照射在沙子上,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浪,吹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在这里多待一会,恐怕就连皮肤也会被吹的开裂。 天上炽热的骄阳和周围可以把皮都吹掉的热风,还有脚下可以用来做烧烤的热砂,都让人感觉自己走在地狱里。 此刻正是正午,头顶暴晒的阳光让沙漠之中除了仙人掌或者沙棘之外的生物都藏了起来,连虫子都躲在厚厚的沙丘底下避暑。 “这里……”李启刚刚来到这里,就感觉到了一股排斥力。 “原来,是这种感觉。”李启回忆,对比着这里和地油界的差异。 地油界并没有对他们进行排斥,那个世界的天道已经被炼化了,所以被约束的很好。 但这个世界的天道不一样,这里还充斥着狂野蛮荒的气息,这里的天道正在疯狂的试图将他们排斥出去。 只是,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不入品的小世界而已,所以推不出去,只是压制住了李启的一部分力量。 按照对域外世界的分类,世界的分级,是按照其能承受的最大品级的修行者来分类的,天道是无法支持另一个自己相同品级的事物存在的。 所以,一般本世界天道都比世界品级高一品,也就是说,地油界那样的八品世界,天道的能力能达到七品。 这样的不入品世界,天道就是九品。 这里的天道,和李启等人同级。 只是,李启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天道这种东西,在任何品级里,都是最最顶尖的那种。 是真的最顶尖,书上说的,在本世界的天道,除了个别天之骄子,否则其在面对同品级的对手的时候,一般都是碾压。 什么叫碾压呢? 大概就是今天中午,李启杀其他九品时候的模样。 当然,天道有灵而无智,所以一般是不会主动出手的。 确定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李启不再思虑其他的,而是转而看向王柏烟: “王兄,你还剩几成战力?”李启问道。 王柏烟捏了捏拳头,试了试力气,然后回答道:“还剩五成。” “我比你好些,还剩八成。”李启说道。 王柏烟闻言,点了点头:“那就好,果然请你是对的,巫觋对天地有自然亲和,此方天道虽然厌恶外来者,但对你还是宽容了些。” 然后,他接着说道: “那就请李兄设下祭天仪式,为我和此方天道沟通一二,先前我被排斥,在这里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我在这里种的粮食都会枯死,我若是抢掠此处的国度,就会有天命之子出来与我作对,而我总是输,甚至不管我是采掘矿物,捕猎动物,都会出意外,实在是拿此方世界没有办法。” “我先试试。”李启点了点头。 估计这一切都在对方的考虑之中吧,包括自己是巫觋这件事。 那么,这样看起来,王柏烟这人,盯上自己很久了? 李启心中盘算着王柏烟到底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但手上的活儿却没停。 祭天之礼,需以酒祭,秉持奏告之礼,扫地而祭,要奉上酰醢之美,煎盐之尚,燔柴于坛,然后告以上天。 李启在地油界也祭过天,不过那次他啥也没准备,就是奔着嘲讽去的,所以不需要额外备祭品。 但现在不一样,这次是真的准备和此方世界天道好好聊聊,所以还是需要准备好祭礼与祭品。 好在,王柏烟似乎早有准备。 李启要什么,他居然就能拿出什么。 “王兄,你准备的是不是有点太齐全了……”李启有些不淡定了,眼睛瞥着他。 而王柏烟是这么解释的:“我毕竟是卖粮食的嘛……芥子袋里带着这些也很正常的嘛,不都是些吃食吗?” “那燔祭之柴呢,这也能提前准备?”李启一边准备祭坛,一边问道。 王柏烟打开折扇,笑道:“哈哈,巧合,巧合,这是我之前捡到的,也没想到居然这个时候居然能派上用场。” 李启不置可否。 他继续布置祭坛。 只是,这个时候,突然狂风大作。 “沙尘暴来了……哎,你看吧,我说了,被天道厌弃,就会总是遇到这种事情。”王柏烟叹了口气。 沙尘暴对他们来说没什么杀伤力,但却可以阻碍祭祀的进行,很显然,王柏烟对这种自然天象根本无能为力。 但李启不一样。 “无妨。”李启说道。 接着,他轻轻往地上一按,按出一个沙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