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对方找上门来的。”苏城简单的解释说道:“前两年,国际造船市场委靡,订单价格一路下滑,一些东南亚的船企怕支撑不下去,吃进了不少的订单。今年以来,船市恢复,原材料价格却有所上涨,一些船企做一艘船赔一艘船,他们发现我们不愿意转让巨型总段造船法和平地造船法,干脆把船厂和订单一起转让给我们……”
“他们做了亏损,大华就不会了”年轻的课题组成员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苏城看看旁边的中船人,道:“我们的成本比他们最少低三成。所以,就算是以前的订单,仍然有利可图。当然,有新订单更好。”
他其实没有说全。对一家船厂来说,有低价的订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只有低价订单。
无论是多低价格签订的订单,它本身肯定是比原材料贵的。船企有可能亏损的部分,只是人力成本的投入和设备折旧。低价订单就算不赚钱,至少能弥补人力成本和设备折旧,相当于船厂的保底工资。中间只要夹杂一些高价的订单当奖金,船企不光不会亏损,而且能活的很滋润。
然而,大华实业介入市场,使得高价订单几乎不存在了。
蜂拥而出的大华人,将市场上的订单一扫而空,只要想,苏城就能把价格做到他们的成本价,同时盈利百分之二三十。对于不缺乏低价订单的船企来说,大华实业的出现,比经济危机还要可怕。
许多船厂即使能继续经营下去,工厂的股东也不一定乐意。被苏城收购的三家企业,就是比较主动的三家,他们的老板宁愿套现撤离,也不想无休止的陷入其中。
“这么说,大华实业名下,已经有3家外国船企了大华准备怎么运作这些海外公司”这个问题,似乎比船舶本身更加令人有兴趣。1993年的中国企业尚未向海外扩张,但苗头已经出现了,作为政策研究者,自然要提前一步,进行了解和语言。
孙道孚也好奇的转过头来。过去几年里,他其实有机会收购外国企业的,但都因为种种缘故而未能成行,管理的难度正是其中之一。
苏城微微点头,道:“确实是有三家船企了,不过,因为都是中小型船企,我们并不准备进行实际经营,而是准备进一步的处理。”
“进一步的处理”有人疑惑的问。
大家都看了过来,似乎想听苏城说点什么经营意见。尤其是船企中人,虽然不愿承认,但大华船业的发展,乃至于大华实业的发展都是有目共睹的。
苏城颔首,停了一下,才在众人期待中,说道:“我们准备将2家印尼船厂和一家马来西亚船厂,合并成一个船厂,看看是否能建立起两个总段工厂。但不管是否能够成功,主要的策略仍然是裁员。”
“裁员”不止一个人露出错愕的表情。
苏城摊开手,道:“3家船厂的人工支出和大华相当,生产率只有大华的三分之一。就算建成总段工厂,也很难达到大华员工生产率的三分之二,所以,裁员是必然选择,我们保留一个船厂,也是为了利用当地的技工,所以,两个总段工厂,600人左右就是最终规模了。”
“那要……裁员多少人”就业与收入分配司的张司长,半是好奇,半是奇怪的问道。他还是不太习惯裁员这个词。
事实上,就是下岗这个词,在93年也不流行,政策层虽然在讨论,但对下岗一类的事情,还是非常忌讳的。
不到国家财政即将破产的时候,大家也不希望让国家的信用破产。另一方面,作为中国最先进的阶级,解雇工人老大哥,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要有技巧和运气。
没到最后时刻,谁都说不清下岗问题。
至于解雇和裁员,更是官员们讳莫如深的。90年代的私企兴起,裁员也是时有发生的。不像是国外的私企有社会保障和工会组织,国内的保障体系完全没有延伸出来,官员们也说不出出什么时候能够延伸出来,所以都做了鸵鸟,将头塞进地下。
高级别的场合里,说出“裁员”的,确实是少之又少,对中船这样的央企来说,那就更难得了。就是在下岗浪潮最激烈的年代里,他们也没有真正受到冲击,只是福利和奖金方面受到了一些影响。93年遭遇的经营困难,距离下岗或裁员还早的很呢。
面对众人的目光,苏城没什么感觉的道:“裁员总数在5500人左右吧。技工会保留的多一点,大部分的管理层和普工都要被辞退。”
“不能……不裁员吗”张司长开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笨问题,还是说了出来。这大概属于他的职业习惯了,就算是发改委的正厅级官员,有时候面对副部级或者正部级的国企,还是会有弱势感的。
苏城忍住翻白眼的欲望,镇静的道:“不裁员的话,大华就要把这5500人养起来了。”
荣尚国咳嗽一声,道:“总能找到别的出路吧,裁员的话,这些工人又怎么办”
“如果是国内的工人,我也许会想办法维持工厂,采取一些措施,但目前是外国工人,我只能说,再找工作好了。”
这一句话,险些噎死荣尚国。他愤然道:“外国工人也是工人阶级,草率的解雇……”
苏城不说话,就是看着他。
张超留学回来,很自然的接口道:“工作做不下去了,难道等工厂倒闭了,再把工人推向市场”
荣尚国很想说一个不要倒闭,奈何江南造船厂的情况也不好,他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