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人是敬畏长生天的,应该说天地间一切的生灵他们都会敬畏,只因为这片天地实在太大了,大到人们只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而没有战胜他的勇气。
每一年都会有很多人被杀死,然后成为族人的口粮,以自己那干巴巴的身躯为整个族群的延续做出奉献。
因此,每一年到了这个时候,整个族群里都是极为严肃的,哪家孩子敢在这个时候去戳大家的脊梁骨,是要被硬生生扔到野外喂狼群的。
一些大的部落还会有一些仪式,可是对于楔必呼所在的小小族群来说,却是没有那么多的仪式,大家聚集在一个专门隔离出来的帐篷外边,双手合十,对着长生天不断祷告,希望长生天能怜悯那些个献身的族人,在长生天的怀抱里吃香的喝辣的。
帐篷里,个和喃忽一样,要么在作战中失去了战斗力,甚至需要依靠族人才能够活下去的年轻人,要么是年纪太大,已经没办法为族群提供劳动力的老者,有男有女,围聚在一起,看着面露不忍的楔必呼破口大骂。
“你个怂货!唐人的幼崽都比心肠硬!一刀下去就完事了,那进进退退,连唐人那些娇滴滴的小娘们儿也不如!”
“你要是不砍死我们,我们就砍死你!大不了换个人当族长!”
“他家娃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要回归长生天了,你送送我难道不行吗?”
……
帐篷里已经被收拾了出来,全是制作肉干和开肠破肚所需要的东西,尽管很多都是木头做的,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有一些年久的甚至还散发着多年的腥臭味。
众人都有一颗赴死的心,吵闹声越来越大,楔必呼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猛地把刀子往地上一扔,吼道:“不行!咱们不能这么活!”
楔必呼是个有脑子的草原人,比起别的只是在传统和生存两者之中不断徘徊的人来说,他见识过大唐的繁盛,见识过唐人生活的方式,他不想在这样下去。
“人吃人,即便有一千万个理由,也是错的,也是畜生才会干的事情!”
楔必呼抱着脑袋,痛苦地跪下,“唐人没有说吃人是对的,长生天也没告诉我们吃人是对的,是我们自己为了活下去才说服自己吃人是对的!可我们明明就错了啊!”
哭声起来了,就像那一件皇帝的新衣一样,当那一个简简单单的道理被人一下子戳破之后,所有人才真正正视起自己眼前的事实。
吃人就是不对的!这是无论任何理由都说不过去的!
帐篷外和帐篷内都安静了,不是他们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为了活下去,他们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可是,不如此,我们如何活下去?族人如何活下去?”
喃忽其实是不怕死的,但是,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破裂了一样,让他铁打的内心忽然就变得脆弱起来,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其他人神情也如同这般,呜呜哭咽中,一个个说道:“那就当做我们做好事了吧,让族人记得我们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