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睿智英武不凡的主人,您的奴才巴列给您问安……”
当田建刚刚醒来,准备起身去给自己的恩师(他是这样认为的)义纵打扫寝居的卫生时。
他就愕然发现,自己的榻前,跪着几个一脸讨好,满脸堆笑的夷狄。
这些夷狄全部被剃掉了脑后的辫子,只留了短发,显得非常可笑,再配合他们那张满是刀疤,却在不断卖萌巴结的小圆脸,还有那古怪生硬的汉话。
这一切的一切,就变得滑稽无比了。
田建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两个他视为长辈和家人的叔父,为了他,不惜送死的那天。
更加不会忘记。
战死在武州塞的父亲!
因此,他对这些夷狄,完全没有任何好感,若有可能,他甚至恨不得拔刀杀了这些夷狄。
可惜,他不能……
这些跪在他面前的夷狄俘虏,虽然被汉军羞辱,剃掉了他们脑后的辫子,只留下短发。
这在中国是一种堪比宫刑的侮辱性惩罚。
甚至,很多士大夫宁愿被切掉小jj,也不愿意被人施加这样的惩罚。
因为这是鬼薪城旦里的最危险分子和最可耻的囚徒,才会被施加的刑罚。
是侮辱一个人和他的家族的最高级别的刑罚。
是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个混账王八蛋的表现方式。
但搞笑的是,在匈奴俘虏中,能被施加这种刑罚的,至少也是当户以上的贵族。
杂鱼小兵,连被侮辱的价值也没有。
他们的命运,注定了是将在下半生,带着镣铐,在太仆衙门的各个牧场里与侏儒们为伍,为汉军放牧。
也就唯有当户以上的高级贵族,能够被汉军作为侮辱目标。
其实,田建觉得,髡刑这种刑罚,对这些夷狄其实没有什么用处。
还不如干脆切掉小jj,来的更加直接。
但可惜,这种事情,不是他这样的少年郎能决定的。
想起昨日‘恩师’吩咐下来的任务,田建的心情才变得稍微好一些。
他扳着脸,说道:“今天的任务,依旧是掩埋尸体,你们都给我用心点,认真监督奴隶们努力工作!”
那些跪在他身前的匈奴俘虏,根本就不像传说中疯狂冷血残暴的折兰贵族。
他们如同最温顺的羔羊一般,深深的叩首,对着田建这个甚至不在汉军序列里,连爵位和职位都没有的少年郎以草原上最崇高的礼节叩拜,甚至,为首的那个贵族,还令人作呕的亲吻着田建脚下的土地,说道:“伟大睿智英武不凡的主人,您的命令,巴列的使命!”
而其他人虽然没有这么过分,但也都是毕恭毕敬,如同守护着主人的牧羊犬一样,说道:“遵命,主人!”
这让田建有些难以理解。
甚至就是帐中几个奉命来保护田建,免得这位将主的‘关门弟子’(大家默认的)被夷狄下了毒手的汉军士卒,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根本无法将这些如同羔羊,好似忠犬一般的折兰贵族,跟自己记忆里,长辈嘴里的那个疯狂变态,视死如归,哪怕摔下战马,也要找人拉垫背的折兰骑兵联系起来。
然而,这却正是草原游牧民族的生存方式。
战胜者决定一切!
失败者理所应当的会对胜利者奉献自己的一切。
包括生命,尊严、人格、妻妾、财产还有勇气。
折兰部族虽然疯狂,但它也会遵守这个法则。
尤其是巴列。
他是第一个带头投降的折兰贵族。
投降之前,他对汉室有多痛恨,投降之后,他对汉室的归属感和臣服度就有多深。
田建可能不会知道。
假如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二十多年后,当一代天骄霍去病在皋兰山下,面对匈奴的两大王牌主力折兰与若卢部族的疯狂突击。
骠骑上下浴血奋战,全歼匈奴折兰与卢候所部之后,俘虏的那些匈奴战俘,全部成为了骠骑大军的有生力量,他们调转枪头,将矛头指向自己的旧主,打的比真正的汉军还要疯狂。
同样,本是汉将的卫律和赵信,在投降匈奴后,对付起自己的祖国和旧日的同袍,下起手来,比匈奴人还要疯狂、残暴和冷血。
对任意一个群体的叛徒来说,他们必须在自己的新主人面前证明自己已经跟过去一刀两断,并且已经全身心的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新的主人。
因此,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或者未来,比鬼子更狠毒的必然是二鬼子。
更何况,汉军是在正面的白刃冲锋,贴身肉搏中,真刀真枪的,完全击败折兰部族。
强大无比,宛如神明下凡一样的胸甲冲锋,彻底的摧毁了折兰人一切骄傲和自信,并且将之碾碎。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汉室没有人能想到的变化,其实已经在多数折兰俘虏心里发生了。
这些疯狂冷血残暴的折兰骑兵,在遇到更强的力量时,他们的疯狂残暴,就会转变成抖体质。
如同数十年前,他们的祖先,在冒顿的兵锋下,献上自己的忠诚,并且从此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为匈奴帝国贡献自己的力量一样。
如今,几乎所有的折兰俘虏,已经在心里接受了自己的主人是汉朝人这个设定。
而草原上的部族,一旦接受了自己的主人是xx这个设定,就会变成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奇怪群体。
所谓主人虐我千百遍,我待主人如初恋。
就像那些在之前和之后的历史上,那些被人用强大的武力征服的所有部族一般。
现在的折兰人,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汉室的忠奴。
只要汉室能持续强大,他们就会在之前为匈奴服务一样,全身心的为汉室作战。
只是可惜,中原文明与草原文明,是两种文明。
所以,汉室军人,很少有人能理解游牧部族的想法。
于是,这些贵族俘虏的媚眼,其实算是抛给了瞎子。
不过,这样的情况,在草原上也是常见的事情。
折兰的贵族们依旧不依不挠的如同怀春少女一样使劲的不惜一切的将自己的想法和意图表露在语言和行动上。
尤其是巴列。
作为一个折兰部族里少数能懂一些汉文化的贵族。
同时也是第一个带头投降的折兰贵族。
他比其他俘虏更具优势的地方,就在于——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郎的身份。
汉军统帅,指挥着那支神一样的骑兵的大人物,那位长安城里的汉朝神王的小舅子,东成候义纵的‘疑似关门弟子’,相当于草原部族里,某位酋长的准继承人一样。
巴列当然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给这样的一位大人物,贵人当奴隶,做走狗的。
但,若能成为这个少年郎的奴隶,也是不错!
要知道,在草原上,奴隶也是分等级的。
单于的奴隶,就比其他奴隶高级n倍。
而某些大人物的贴身奴婢,地位甚至高于很多贵族。
所以,此刻,巴列真是恨不得跪在田建面前,把自己的心都剖出来给他看,告诉他——伟大的主人啊,请收下奴才卑微的忠心与供奉吧!
可惜,他办不到。
于是只好用草原上最通行的标准来表达自己的意愿。
现在,哪怕是田建叫他去吃翔,他也会头也不回的跑去趴在地上舔个干干净净。
“折兰王怎么样了?”田建起身,穿戴好衣冠问道。
“伟大英明睿智,英武不凡的主人……”巴列马上就跟一条哈巴狗一样,拼命的堆着笑容,说道:“那个愚蠢的奴婢,虽然被神圣的大汉天兵砍断了胳膊,但他命好,伤势并不严重,医生们说,他应该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