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州塞,这个在三天前,还是汉军的营地,有着欢声笑语的边塞。
此刻,已然是一片狼藉,犹如人间地狱。
街道上,随处可见斑驳的血迹还有凌乱的肢体碎片。
一个个坦胸露乳,疯狂至极的匈奴人,挥舞着武器,捏着一个个人头,大笑不已。
“你们这些汉朝人,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一个匈奴的贵族,披散着小辫子,手里抓着一个人头,对着旁边两个在赔笑的汉朝商人,故作疑问的道:“既不愿意给我大匈奴做奴隶,也不肯投降,还要抵抗,真是让我为难啊!”
那两个商人满脸赔笑,说道:“贵人说的是……贵人说的是……此辈愚夫,不识时务,不知天数,妄图与大匈奴为难,真是死有余辜!”
在阶梯之下,跪着数十个被捆绑起来的汉人。
这些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显然是过去在此被勒令劳作和屯垦的罪犯与刑徒。
在汉室,基本上这样的被发配边疆的罪犯与刑徒,主要是赘婿跟乡中的地痞无赖。
这些人,有的已经认命了,耷拉着脑袋,在一旁默不作声,唯恐得罪了匈奴人,丢了性命。
也有人满脸堆笑,只想着怎么巴结征服者。
但也有人一脸不忿,瞪着眼睛。
“夷狄走狗!”有人吐出一口唾沫,骂道:“待我大汉王师一到,尔等皆要立为齑粉!”
“圣天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说不定,此刻,句注军与飞狐军,已在雁门关外了!”这人挣扎着起身,大声骂道:“长安的禁军,恐怕也已经在路上了,尔等就等着被我无敌的王师,碾成肉泥吧!”
“聒噪!”那匈奴贵族闻言大怒,丢下手里的人头,大步向前,一脚将那人踢倒在地,问道:“你难道就不怕我一刀杀了你?”
“哈哈哈哈……”这人仰头大笑:“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矣,有何可怕?”
那贵族闻言,气的直接拔刀,砍下此人的脑袋,顿时鲜血喷溅。
“还有谁?还有谁?还有谁敢反抗伟大的大匈奴?”这贵族一脸狰狞,拿着那个人头,大口大口的饮着滚烫的鲜血,叫骂着。
“贼子!”又一个人站起来,骂道:“汉人是杀不绝的,你杀得了一个人,还能杀得了天下千千万万的大汉豪杰?”
“而且,尔等无视和亲之约,擅起边畔,必遭天谴!”
“又一个不怕死的!”这贵族脸色大变,他想不到,这汉人居然还有人有这样的胆子。
他走过去,依旧是一刀。
不过,这一刀,砍的地方是那人的膝盖。
顿时,那人就跌倒在地上,双腿鲜血喷溅。
“你服不服?”这贵族大声问道,将刀子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呸!”这个看上去有些平凡的汉人,一口唾沫吐在对方身上。
“我乃堂堂华夏贵胄,安肯臣服尔等夷狄禽兽脚下?”这人慷慨激昂的道:“我张氏自古以来,就未有委身夷狄之人!”
“啊……”这贵族大叫一声,将此人的双手砍下来,跳着脚问道:“你愿不愿降?若愿,我立刻让人给你包扎,保证养你一辈子!”
“呸!”回答他的依然是一口飞唾。
“去死吧!”这贵族举起刀子,将这个汉人的脑袋砍下来,然后提着这个脑袋,说道:“我要将你做成酒器,当成尿壶!”
“你们,还有谁不愿意给我大匈奴当奴隶?”这贵族满身是血,问着那些被逼着跪在地上的俘虏。
“夷狄果是禽兽!”又有人挣脱匈奴兵的束缚,站起身来大笑:“尔等以为,华夏贵胄,是能用刀子杀的服的吗?”
“该死!”这贵族气急败坏,走过去,又是一刀。
“哈哈哈哈……”又是一人,昂首挺胸的起身:“率兽食人之辈,技止于此而已!”
这匈奴贵族,终于感到害怕了。
“疯了,你们都疯了!”他颤抖着双手,看着这满地的鲜血和尸骸。
他知道,这些俘虏,都是什么人。
除了少数的汉军士卒外,大部分都是汉朝的罪犯。
这些罪犯,主要是汉朝社会地位最低的赘婿和乡间的地痞无赖。
他们是被汉朝社会唾弃和鄙夷的一群人。
但是,就是这些人,这些连在其国内都备受歧视和打压的人,都是这样的悍不畏死,这样的铁骨铮铮。
杀不完,灭不绝。
只要汉朝人口里有一半是这样的人。
匈奴,就永远没有办法击败这个敌人,永远没有办法,像对待西域的王国一样,奴役这个国家。
这让他感到恐惧,感到害怕。
汉朝人有多少?
至少是三四千万!
人口是匈奴的几十倍!
这样的现实,让他产生了绝望的情绪。
在这种情绪下,他癫狂的大喊:“有敢起身者,打断双腿……”
“住手!”他的命令正要被执行时,一个严厉的声音传过来。
一个骑在马上的匈奴贵族,戴着狼皮帽,鼻子上串着铜环,策马过来,他看向这个场地,用着严厉的话语道:“鹧鸪!你疯了吗?这些奴隶,都是我大匈奴的财产,怎么可以这样随意杀戮?”
名为鹧鸪的匈奴贵族,见到此人,连忙屈膝半跪:“伟大的楼烦王,这些不知死活,我只是教训教训而已!”
“鹧鸪!”楼烦王下马走到那些俘虏面前,说道:“这些都是义士,是壮士,你做的太过了!”
“来人!”楼烦王下令:“将擅自杀害汉朝义士的骨都侯鹧鸪拖下去,重打三十马鞭!”
这两句话,楼烦王是用的汉话说的。
然后,他向前一步,走到那些站着,昂着头的汉人面前,拱手道:“诸位壮士,本王素来喜爱诸位这样的壮士,诸位若愿降本王,本王立刻就封诸位为小王,统帅一部,号令一地!”
楼烦王身边,一个披散着头发,但面容却明显是汉人的男子,立刻笑着道:“诸君,还不快快跪谢伟大的楼烦王?匈奴的小王,可是相当于汉朝的县令,可以管辖一部,统御百骑,能有娇妻美妾!”
楼烦王回头对那人训斥道:“壮士义士,岂能用美色富贵诱之?本王是诚心诚意,如同汉朝的周文王仰慕贤人那样请求各位义士辅佐本王的!义士,本王向来最是尊崇!”
“大王说的是,奴才孟浪了!”那个男子立刻低头说道。
“哈哈哈……”一个汉朝男子大笑起来:“身为诸夏人,死为中国鬼,那个什么楼烦王,我劝你不要做梦了!”
“我张某人这辈子,杀过人,放过火,可以说无恶不作,但,独独有一个事情,哪怕是死了,骨头都被磨成粉了,也不会做!那就是背祖忘宗,被发左袵,化为夷狄!”
楼烦王闻言色变,脸上也有些愠怒。
他勉强止住心里的怒火,温言道:“壮士不必担心,为本王部曲,不需要被发左袵,也不用背祖忘宗,本王对待义士,向来是怀才之心,如渴望春雨滋润的土地一般,不拘一格……壮士如愿降我,立刻封为当户,本王更愿将一女嫁给壮士为妻!”
“而且,壮士依旧可以戴冠带,衣左衽,如同在汉朝一般……”
但,回答他的依然是一声:“呸!”
“别假惺惺了,张氏子弟,永远不会为夷狄走狗!”
这让楼烦王,有些气急败坏。
但是,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有两个汉朝男子,在听到了楼烦王的保证后,经不住诱、惑,选择了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