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节 昏王谢幕(2 / 2)

他低下头,看着那几封书信。

“自杀谢罪?”刘辟光苦笑着摇摇头。

若是他可以,他早自杀了!

哪里还需要别人来提醒?

可事实就是,当章丘民变发生后,他就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王国官员和军队的控制,就是宦官们,都不再对他忠诚了。

这些人,在丞相和内史的带领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软禁在这王宫殿内。

每日吃喝拉撒,都有专人伺候。

每天十二个时辰,有四个官员,寸步不离的贴身跟随。

哪怕是如厕更衣也是这样。

若非如此,刘辟光早就选择了自杀!

对一个诸侯王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死!

死算的了什么?

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悲剧!

就向刘辟光现在这样,他如今,哪里还是一个诸侯王,刘氏宗室?

分明就是一个囚犯,一个待审判的罪犯,一个最低微最卑贱的奴隶,都比他自由!

“廷尉到了哪里了?”刘辟光坐下来,充满了期盼的问道。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那代表惩罚的廷尉的到来。

因为,只有廷尉能解除他的痛苦。

给他一个痛快的,体面的死亡!

“回禀大王!”一个官员恭敬的说道:“廷尉已至荥阳!”

“哦……”刘辟光点点头:“廷尉一到,就请告知寡人……”

此刻,刘辟光已经知道,自己被当今称作什么了。

‘罄南山之竹,其罪难书,倒东海之水,其恶难洗……’

“寡人就真有那么可恶吗?”刘辟光扪心自问。

然后他无力的点点头。

他回首自己的这一生,在被册立为王之前,他好像就已经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睡最漂亮的女人,骑最好的马,吃最好的东西。

当了济南王后,更是一天比一天奢靡。

王宫之中,每一样东西,都要跟临淄的齐王媲美。

可齐王坐拥三郡,更有临淄那样的通邑大都,一岁租税,就是数千金。

为了跟齐王比富,他只能选择去盘剥自己的封国百姓。

这些年来,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

确实是桀纣之属才干的出来的。

“寡人诚有罪,当死!”刘辟光长叹一声,然后,他低头,看着胶西王、淄川王和济北王的书信。

寡人有罪,你们就清白了吗?

哼!

谁也不比谁干净!

要死一起死吧!

若没有这些书信,刘辟光多半还会念一点兄弟之情。

但既然兄弟们都不把他当兄弟看,巴望着他赶快去死。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大家一起上路吧!

“笔墨伺候!”刘辟光对左右道:“寡人要给陛下写认罪状,还要检举揭发!”

“大王高义!”一个官员面无表情的拜道:“臣等为大王之明智而贺!”

济南上下,早就受够了刘辟光了!

要不是君臣有别,这殿中的官员,真是恨不得撕了他——哪怕是那些过去跟刘辟光一起发财的官僚,也是这样想的。

如今,刘辟光愿意认罪,许多人也放松了一些,毕竟,大家最怕的事情,就是刘辟光死不认罪。

那就惨了!

一个死不认罪的诸侯王,最终必然是要去长安,到宣室殿中,与群臣对质。

而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那么,所谓‘将相不辱’的潜规则,自然就没用了。

一旦刘辟光被明正典刑,那么作为他的臣子,大家自然也没好果子吃。

而他若是认罪,最起码,大家就能不被他连累。

甚至有人还在期盼着,刘辟光能主动担下所有罪责。

但……

刘辟光,看了看殿中的这些官员。

这些人里,固然有着过去曾经对他极力劝谏的直臣。

但也有跟着他,甚至怂恿他的奸佞。

此刻,刘辟光身陷囫囵,自然也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你们以前跟着寡人吃香喝辣,寡人如今将死,尔等,还想继续逍遥?”刘辟光嘴角冷哼一声:“做梦呢?”

事实证明,每一个暴君的脑子都好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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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当廷尉赵禹,拿着天子节,捧着诏书,走进济南王王宫时。

刘辟光着上身,用绳子绑着自己的双手,在群臣的簇拥下,走到赵禹面前,跪下来,叩首拜道:“罪臣济南王辟光,见过天使……”

赵禹低头瞥了瞥刘辟光。

然后,从怀中取出诏书,道:“天子诏命,济南上下接诏!”

赵禹将天子诏书念了一遍,然后,问道:“济南王可知罪?”

“罪臣诚有罪,甘受国法!”刘辟光再拜道:“只是,罪臣妻小无辜,伏请陛下加惠,赦之!”

“吾未闻父有罪而子无辜者……”赵禹冷冷的道:“王其自图之!”

刘辟光再次叩首,将额头都磕碰了,鲜血直流。

“伏请天使明察,臣是有罪,臣太子亦不能幸免,然臣幼子,实无辜!”

“且,臣有奏疏,请天使代为转达陛下,臣于书中,检举揭发,齐鲁诸罪恶之事,或可令陛下稍息雷霆之怒……”

于是,刘辟光捧着一份帛书,呈递在手上,再次叩首,恭敬的奉在赵禹面前。

赵禹接过那帛书,翻看来看了看,不禁叹息一声:“大王之悔罪,何其晚也!若大错未铸之前,大王就能如此想,何至今日?”

刘辟光再拜道:“罪臣旧年,无恶不作,获罪于天,死有余辜!”

赵禹点点头,然后挥挥手,立刻就有人端着一杯白酒上前,拜道:“请大王满饮此杯!”

“大王请放心去吧……”赵禹看着刘辟光道:“陛下已诏赦大王太子之外诸子,仅以诏狱禁之!”

刘辟光闻言,顿时老泪纵横,长叹道:“天子圣德,罪臣铭感五内,愿来生为陛下御前牛马,以赎今日罪!”

然后,他接过那酒,一饮而尽。

阳光从王宫的一角照进来,落在这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王宫中。

只是,它的主人,已经躺在地上,只剩下抽搐的力气。

“寡人有罪死,无颜见太宗、先帝、悼惠先王于九泉之下,当以发覆面,用竹帛以录罪行,以警天下!”他挣扎着对自己哭哭啼啼的妻子儿女说道。

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

一代暴君,济南王刘辟光,就此死去。

赵禹看着刘辟光的尸体,还有他的那些哭哭啼啼的妃子与子嗣们。

“纣曾贵为天子,其死不若匹夫……”赵禹摇摇头。

哪怕他很不喜欢刘辟光,但这样的场面也确实是太过悲伤了。

尤其是对官员士大夫贵族来说。

“济南国上下官员听令!”赵禹转身对面前的济南官僚们道:“陛下有诏:济南无道,当废为郡县,郡中上下官吏,当安其职守,以待郡守到任!”

然后他挥挥手,立刻就有数百名军士,持着武器上前,将这些官僚全部看管起来。

济南的问题,岂止是刘辟光一人的罪过?

赵禹是不信的。

这国中上下,绝对都有问题!

不然,为何这济南国五县,居然只有三百家是土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