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他，是出身不明的寒门学子，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恩和惶恐，可通身上下的气度，却让身遭的人只见到他都会不由而然的生出一份好感。</p>

如今，过去了十余年，他已是都城清贵。</p>

有了功名，还得了皇家赐婚得以尚了郡主，都城里，同龄人中，撇过慕府的几个儿郎以外，卓远之已是众人口中交相称赞的出类拔萃之人。</p>

即便这样，在慕昭扬面前，他却一如从前的恭敬端正，仿若他还是那个在十里亭被儒雅伯乐赏识的落魄年轻人。</p>

只这份隐忍，慕嫣然甚至认为，若不是重活一世，任谁也看不穿他的本来面目。</p>

“娘，你在想什么？”</p>

耳边传来了肇哥儿软软的问话声，慕嫣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拍了拍肇哥儿的头道：“娘在想，下个月娘过生辰，肇哥儿会送娘什么。”</p>

贺启暄生辰那日，肇哥儿送了一本自己涂鸦的画册。</p>

一共十余页，每一页都是大大小小的墨团，贺启暄翻看着，满心的费解，可肇哥儿攀到父亲怀里，有木有样的给他讲解着哪个是花草，哪个是御花园湖里的游鱼，哪个又是爹娘牵着他和哥哥姐姐们。</p>

原本混乱的图画，在他的解说下变得异常温馨有趣，贺启暄抱着肇哥儿，父子二人坐在那儿一说一和，说不出的温暖。</p>

此刻。见慕嫣然问起，肇哥儿眨了眨眼睛，“大姐和二姐说，不能告诉娘，要到了日子才能说，谁要提前暴露了秘密，就不是君子。”</p>

“君子？哈哈……”</p>

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口。慕嫣然伸手刮了一下肇哥儿的鼻子问道：“那，肇哥儿知道什么是君子吗？”</p>

“哥哥讲过的……”</p>

肯定的点了点头，肇哥儿掰着手指说道：“说话算话。进退有礼，与人结善，还有，还有……娘，我不记得了。”</p>

吐了吐舌头，肇哥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p>

抿嘴笑着，慕嫣然拈起一小块月饼喂到肇哥儿嘴里，鼓励的说道：“能记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所以。自己说过的，要记得，要做到，知道吗？”</p>

“嗯。我要像爹爹和哥哥一样厉害的大人物……”</p>

肇哥儿鼓着小脸，含混不清的说道。</p>

被肇哥儿这样一打断，慕嫣然便再无心去听邻桌的动静，待到再回过神来，旁边，慕昭扬已经笑呵呵的点头应下了：“不说旁的。我这儿有些书，可是方寸书院都没有的，你要看，只管来借就好，只一条，不得转借他人，不得损毁。”</p>

“学生明白，必定爱护有加，他日归还之时，必定崭新如一。”</p>

卓远之轻声应道。</p>

临近亥时，中秋夜的赏月便算是结束了。</p>

慕嫣然和柳氏搀着慕老太太，将她送回柏松堂歇息，再出了屋门，贺启暄正等在远处的垂花门旁。</p>

高大的身影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愈发挺拔，听见脚步声，贺启暄转过头看着慕嫣然笑道：“孩子们已经上车了，咱们这就过去吧。”</p>

点了点头，慕嫣然和贺启暄顺路将柳氏送回明徽园，才一并出了府。</p>

回到宫里，将泰和帝送回乾安殿，又将珠儿和蕾儿送回芷兰阁，贺启暄和慕嫣然才回到瑞安宫。</p>

沐浴完躺回床上，想起方才听了半截的话，慕嫣然偎在贺启暄身边轻声问了起来。</p>

“卓远之说，从前在翠竹苑书房住了一阵子，记得岳父大人书房里有几本大梁山河图志，想借来一观。岳父大人同意了。”</p>

贺启暄说道。</p>

借几本书而已，慕嫣然便再未多想，两人说了会儿话，便相继进入了梦乡。</p>

第二日早起，慕嫣然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岁月流淌积淀下来的沉稳，想到自此以后都是这样的日子，心里便又高兴了几分。</p>

那条密道还在填埋的过程中，除了刚动工那日有人去打探，这些日子，倒是再未听小贵子回禀说有什么动静，贺启暄便再未多问。</p>

而慕嫣然，想起玉太嫔说过的话，心里却愈发不踏实起来。</p>

宝藏是不是真有其事，慕嫣然其实并不在乎。</p>

可如今，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汝宁候也好，浏阳王也罢，却都会更加理所当然的认为宝藏确有其事，贺启暄此举有欲盖弥彰之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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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他们若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到时候暗里散播，又会造成一定的动乱。</p>

而这，才是贺启暄和慕嫣然更担心的。</p>

所以，当务之急，要么寻到宝藏，打破那些人的幻想，让他们都断了念想。要么，就是彻底粉碎宝藏一说，让所有知晓此事是无稽之谈，莫须有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