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绝不妥协(2 / 2)

即便一向寡言的朱大寿,此刻也摇了摇头,虽然感到愤怒,却不得不承认燕南天这一招的确非常有效。凉城是风雨军的重地,不能说风雨军将士的家人都居住在凉城,却也至少占据了四、五成,所以燕南天用将士们亲人家属的生命作为威胁,自然极大动摇了风雨军的军心,即便是最为忠诚的将士,在面临着自己亲人骨肉遭遇危险的关头,也难免会产生犹豫和彷徨。

怎么办?

战仰或不战?

战,风雨军的主力并没有完全集结,除了相当兵力需要防守伦玉关、玉门关和延城等战略要地之外,黑狼军和汇集了骑兵精锐的秋风军,目前都尚在北线负责阻截锦州方向的敌人援军,仅仅依靠目前的兵力防守或者有余,主动出击却实在胜算无几。

不战,则燕家军势必会继续利用凉城失守和凉城的父老乡亲来动摇风雨军的军心,拖延下去甚至可能导致全军的哗变,同样不是明智的选择。

值此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这些身经百战的名将却都不敢承担起风雨军何去何从的重责,几乎所有的将领都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风雨,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同时也是最近几年圣龙帝国最具传奇色彩的英雄,此刻成为了这支他一手缔造的大军存续的最后希望。

“我,风雨,以天地发誓,从今往后只要风雨一息尚存,定当扫平幽云燕家,凡燕姓子弟绝不宽恕,纵使天涯海角亦追杀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这个关键时刻,却见风雨提起了宝剑,轻轻的割破自己的手臂,一脸庄重严肃的发下了圣龙帝国最为神圣的“圣龙血誓”。

“圣龙血誓”可以说是身为圣龙人所能够发下的最严重的誓言,一旦违背便会遭受所有人的鄙视,声名扫地、生不如死,在风雨军中也只有白起在当初风雨军建军之初和风雨打赌夺取伦玉关时,认赌服输立下过,一般而言圣龙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去做的。

因此,众将见此情景不由大为迷惑,不知道风雨在此时此刻为什么会发下“圣龙血誓”的时候,一声声轰隆的炮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风雨军的炮群开火了。

炮手们是在血衣卫的监督下被迫进行的。

虽然瞄准的是后面的燕家军阵营,然而难免有一些炮弹落在了前面凉城父老的人群中,随着这一声声的轰隆,数十名父老乡亲顿时倒在了血泊中,逼近的队形也随之松散开来,幸存的百姓有的傻傻的呆立当场,有的向四面八方逃窜,还有的则拼命的朝风雨军营寨奔来,场面一片混乱。

但是这种混乱很快就在燕家军刀枪铁骑的约束下终止了。

拼命狂奔的被无情的弓箭射杀,四窜的百姓哪里逃得过呼啸而来的铁骑,如同牲口一般的被圈了回来,尽管炮火猛烈,然而敌人进攻的队伍却依旧缓慢而执著的前进,唯有那百姓绝望、悲伤的呼喊,更加凄厉……

“你个王八龟孙子,想干什么?”

洛信愤怒的跳起,一把抓住了血衣卫统领魏廖的衣襟,双眼怒瞪,虎虎的大拳就在血衣卫统领的面前晃动,谁也不怀疑下一刻就会落了下来。

面对这般情景,素来冷面无情的血衣卫统领,却没有流露出一丝的畏惧,也没有出声为自己辩护,只是嘴角边那一丝若有若无嘲讽一般的微笑,让人看了却更加火冒三丈。

“老子揍死你个龟儿子!”

在风雨军中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赤狮军统领,见状更是着恼,当下大拳挥动眼看便要落下。

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从士兵到将领,风雨军中的将士本来就对神秘残酷的血衣卫没有好感,对于魏廖的今天如此冷血无情的行为,都纷纷感到了齿冷和愤怒——尽管在内心他们不得不承认魏廖的这个做法恰恰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而血衣卫的人马则畏惧于洛信和众将的气势,也纷纷躲得远远的,哪敢上前。

“住手!”

挡住洛信的是风雨,整个风雨军中也只有风雨能够阻挡住这个鲁莽的大将使性子。

“出击,拯救百姓乡亲!”

风雨的命令非常简单,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抗拒的,不仅是出于服从,更是出于内心的意愿。

于是,大炮继续轰鸣。

弓箭如同蝗虫一般的漫天飞舞。

蒙璇和洛信,风雨军中闻名的两员猛将,各自统率着一队骑兵,挥舞着战刀,呼啸着,从两翼包抄了过去。

正面的步兵让开了道路,朱大寿的神龙战车首当其冲的驰出了营寨,在前进的运动中缓缓的组建阵形,便做了两个巨大的方圆阵。两个方圆阵之间,有着一个较大的空间,显然是为了给那些百姓留出脱离战场的道路——这是违背兵家常理的,因为这很有可能令自己的部队被敌军分割包围,不过对于拥有着强大野战防御反击能力的神龙战车,却并非致命的威胁。

风雨军的其他兵马也纷纷出动,尾随在神龙战车的后方。

“拯救父老乡亲!”

这个口号迅速的响彻整个战场。

风雨很好的处理了自己所面临的危机。

将士们的注意力被有效的转移了。

战斗的激情和惨烈,让人们无暇再去细想这么做是否实际上加重了那些被俘乡亲们的危险,纵然少数人有了这样的念头,也都在风雨军素来严整的军规和战场生死一发的紧迫中被强自压了下去。

击垮这些卑鄙的敌人,拯救自己的父老乡亲——已经成为了每一个风雨军战士内心的信念,对敌人的愤怒和对亲人的挂念,很快让风雨军将士们从刚才因为对亲人的思念和担忧而产生的动摇中解脱出来,转而化作了巨大的战斗力。

在这种情绪的激励下,风雨军尽管兵力上处于劣势,又主动放弃了防守的营寨,但是士气却异常高昂,凉城失守、百姓被掠为人质的负面影响,在对于敌人的同仇敌忾中被彻彻底底的化解掉了,剩下的却是勇往直前的无畏。

很快,蒙璇和洛信的骑兵率先接触到了燕家铁骑。

凉州和幽燕,圣龙帝国最为优秀的两支骑兵,在这一片西北空旷的土壤上,开始了一场激烈的绞杀。

刀片飞舞,战马奔腾。尘土的飞扬遮掩了视线,杀气腾腾的喊杀响彻云霄。一次又一次的来回冲击,一次又一次的纵横驰骋,燕赵的勇士和秦川的健儿,纷纷在马背上展现着他们的勇武,娴熟的骑术、箭术和刀法,既是杀人的利器,又是保命的根本。

左翼,蒙璇的银枪如同出水的蛟龙,在滚滚铁流中翻江倒海;右翼,洛信的铁枪也是疯狂乱舞,所到之处无不披靡。

然而,燕家军也不甘示弱。

燕无敌,号称燕字家族的第一勇士,身高九尺,曾经以一人之力单手举起铜打的丹炉,以赤手空拳撕裂一头东北长白山的猛虎,那一对重达一百三十斤的流星大铁锤,更是舞得如臂指使,无人能及左右。

此刻,这个站着就比那些骑士高的庞然大物,正拖着他的大锤,正面迎上了风雨军的大将洛信。

枪和锤,重重的碰撞,人和马不由自主的震退。那轰然的响声,震得战马都忍不住嘶鸣躁动,两旁的战士更是几乎跌落马下。

继而,这个力大无穷的怪物,将左右两只大锤轮番的挥出,所到之处狂风横扫,无人能挡,无论敌我只要不小心擦了一下,绝对一命呜呼,回天乏术。

洛信则独眼怒睁,大喝着毫不畏惧的冲杀上前,一次又一次,碰撞复碰撞,没有技巧,没有回避,这是力量与力量的抗争,这是勇气与勇气的对决。

这种野蛮的打法,在两个都堪称勇猛的战士之间展开,一时间战场之上飞砂走石、风云变幻,直杀得天昏地暗。

另一方面,朱全,这个从庞勋的阵营背叛过来的投诚者,则正全力以赴的抵御着蒙璇的左冲右突。

朱全的统兵非常严厉,精锐的督战队狠命的压制着前线的军队,任何妄图退却半步的将士,无论士兵还是军官,都会当场斩杀不赦,这使得他的军队异常捍勇,即便眼见身边战友不断落马阵亡,也浑然不顾,从上到下每一个战士都奋不顾身的厮杀着,前赴后继的涌上来,阻挡着令天下闻风丧胆的女战神前进的道路。

更麻烦的是,朱全绝非纯粹好勇斗狠之辈,他对于战阵兵法显然非常娴熟,从容不迫的指令纵使最为及时的化解着己方阵线千钧一发的危机,依赖着兵力的优势,巧妙的挡住了蒙璇一波又一波的猛攻。

面对着这样的敌人,尽管蒙璇在千军万马之中无人能挡,纵横来去,却始终无法搅乱敌人的阵营,精疲力竭的厮杀换来的却是双方兵力的无谓消耗。

而在两翼骑兵展开绞杀的同时,正面两军的主阵也很快开始了交锋。

进退有序的神龙战车,在铁甲的护卫之下,犹如刀枪不如的怪兽,肆无忌弹的向敌军阵前冲杀,刀枪箭矢更是飞速的从战车的空隙中窜出,无情的夺取着敌人的性命,配合着战车运行的士兵,则熟练的听从着战阵的号令,有条不紊的战斗着。

不过,神龙战车的优势很快就不再那么明显。

正面指挥燕家军的是燕耳,燕字世家少壮派的代表。

身经百战的燕耳,早就对这支异军突起、在对呼兰人的战争中大显神威的劲旅闻名已久,更曾经在入侵凉州和抢渡白沙河的战斗中目睹过这种战车的威力,因此对于神龙战车并不陌生。

此刻,他便派遣了重装的步兵正面拖延住了神龙战车进攻的步伐,后方厚实的方阵更是层层叠叠的排列,缓慢但是不可阻挡的迎面而行,试图用一望无际的人海吞灭这支具备强大防御能力的战车部队。而迅捷的骑兵则不顾对方满天箭矢的威胁,冷酷的向夹杂在战场上的百姓挥舞起了屠刀,在鲜血淋漓中杀开一条道路,穿插到了两个方圆阵之间,成功的将白虎军分割成了两部分,并且阻挡了风雨军后续部队的策援。

至此为止,风雨和燕南天终于驱使着各自的主力,投入到了这块方圆不过二十里的土地之上,进行着你死我活的决战。风雨试图拖延时日消耗燕家军补给士气的打算,在凉城失守之后被迫终止,而燕南天试图利用凉城失陷的胜利来谈和或者猛攻以便进一步扩大胜利的企图,也完全宣告破灭。

风雨,燕南天,这两个当今圣龙帝国最为强大的诸侯,在一系列囊括了各方面的战略角逐之后,谁也没有占到什么大便宜,最后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动用自己手中几乎所有的兵力,展开了近乎于消耗的绞杀。

然而,作为这场较量的最大受害者,却是如今夹杂在战场之上的百姓。

这些可怜的百姓,多半都是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在这个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沙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立椎之地。

炮火和弓箭从天而降,刀枪剑戟接踵而来,孩童呆立于刀枪飞舞的战场无助的啼哭,妇人无神的望着怀中失去的孩子,伤者垂死的呻吟,老人更是躺在地上绝望的注视长空……在这个只有杀人与被杀,死亡和生存一线之隔的地方,身为弱者实在没有什么转寰的余地,燕家军固然毫不留情,杀得性起的风雨军也很难被指望能够施出实质性的援手,因此唯有竭尽全力的四处躲闪,听凭命运的拨弄,期望和追求着生存的万一。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一片呼天抢地的哭喊声中纷纷倒在了两军之间空地上,任凭杀伐中的军人和战马践踏,成为肥沃这片土地的原料。

一时之间,这里血流成河,天地失色,惨绝人寰的修罗场令即使是征战多年的老兵油子也为之动容。

而这,仅仅是双方最终决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