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利益面前,连血肉亲情都是虚妄的存在,都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更可况,是可有可无的结义之情?
李隆基见秦霄举着一杯酒发起了呆,不由得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轻轻碰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没什么。“秦霄装作无事的微微笑了笑:“其实皇帝,早早对我交待过一些事情。我本不该在你面前提起的,但是现在,我不妨给你交个底。”
李隆基顿时来了兴趣:“是什么?”
秦霄平静的说道:“我向皇帝保证过,只要我秦霄还在皇城御率司一天。就不会让长安与皇宫之内,再发生同室操戈流血争斗的事情。”
李隆基浑然醒悟。喃喃地道:“我和太平公主,都不可以,对么?”
秦霄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你说呢?”
“好吧,我明白了。”
李隆基点点头:“大哥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也算是明白父皇的心思,和大哥的用意,其实,我从心眼里,还是很敬重和爱戴我这个姑姑的,只是连番争斗下来,心中似乎只剩下了矛盾。忘记了亲情。别的不多说了,以后,我会注意调整自己的心情的,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有大哥这一句话扔在这里,我心安理得大摇大摆的稳坐东宫。些许蝇头小利,她若是想占,就占去吧。只要不侵犯到大唐王朝的根基,不突破我的底线。我都忍。”
“干杯!”
秦霄也不多说了。拿起杯子劝他喝酒。他明白,李隆基是个聪明人,肯定能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李旦已经找秦霄交过底子了,要他尽力维护长安皇城的安全,力保东宫不失。尽管李旦也是照顾太平公主的,但是他也不笨,他明白,只有李隆基,才是最适合掌控大唐未来的人。他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发生什么流血事件。
这些道理,浮躁的李隆基想不清楚,冷静的李隆基必然能够明白。
二人走出千客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快要暗下去了。天气变得略微地凉爽了一些,李隆基的心头,也不像当初那样焦躁,轻松自如了许多。秦霄给他摊了底牌,他心里十分清楚,只要有他在,太平公主就是再闹,也翻不了天,成不了大气候。而且诚如他所言,太平公主已经是整个王朝前进的绊脚石。她的覆灭已经是无可避免,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李隆基不得不再重新审视一下他这个结义大哥。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智慧和武艺过人的年轻人。没想到他所想的,远比一般人的要深、要远,他看问题的角度,总是异于常人一语中的。
一个人的身上,为什么会同时具备这样多的才能?李隆基很纳闷: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与我们所有人都不相同?从言谈举止与思想见解,都不像是与自己同年龄、同时代的人。他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秦霄的心里,也有些百感夹杂。今天他对李隆基交出这样的底,无疑是等于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这样一来,既可以让他不再浮躁的闹出事端,也会有可能让他变得有恃无恐。
同时,最让他窝心的就是,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份和角色,的确是太过危险。太平公主和太子,都不能再干出同室操戈的事情。
可是他们二人若是想到……万一我秦霄想干怎么办?
想到此处,秦霄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升出一股危机感来。
两人各怀心事在马上道别,分道扬镳。
回到府里的时候,正好天黑了下来,仆人门正在点亮府门前的灯笼,秦霄下了马,将马缰与马鞭扔给门吏房的仆役,脚步有些沉重的缓缓朝主宅走去。
大厅里只有李仙惠一个老婆在,抱着大头轻声的哄着他睡觉,旁边围着几个奶妈,正用扇子轻轻的扇头,帮着驱赶蚊虫。厅里的琉璃灯已经点燃了,映得李仙惠的脸红扑扑的,水灵的大眼睛一阵扑朔迷离般的光影流动。
秦霄微微的笑了一笑,将一个布包扔给奶妈。那里包着自己的紫色皇城御率司官袍,和李隆基打架弄得一身的油污了。朝廷的官服就算是穿旧弄破了,也是不能随便丢弃的,得交回皇宫内监去换新的。
李仙惠看着秦霄的样子,有些疑惑起来。将大头轻轻交到奶妈手上,让她们抱着小子去睡觉了。然后走到秦霄身边坐了下来,疑惑问道:“今天是怎么啦?看着垂头丧气的样子?咦,你怎么穿这身回来了呢,你的官袍呢?”
秦霄长吁了一口气,一把将李仙惠揽进怀里:“淡金马喝醉了,失足踏进了阴沟里,就把我摔了下来一身弄脏了。”
李仙惠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还真是醉得不轻唉!一家人等你回来吃饭,过了辛时也不见人。却喝得这样醉醺醺的回来。”
秦霄慵懒的靠坐在大椅上,抚着李仙惠柔软的肩头:“婉儿她们呢,怎么都不见人?”
“呵,你还好意思问起婉儿呢,嘻嘻!”
李仙惠不由得嘲笑起来:“你也不想想,你今天早上是如何捉弄她的?气得她呀,花容失色一天都躲了起来不肯见人。现在就在婉儿居那边独自抚琴呢。墨衣和紫笛姐妹俩吃过饭就到后院练剑骑马玩去了,还没有回来。持月自然是去了南楼秀阁打坐入定。就只剩下我这个糟糠之妻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啦!”
“呵、呵呵……”
秦霄发现,自己的笑声也变得这般的疲惫与苍白起来,轻轻拍了拍李仙惠说道:“你那好妹子,我是不好意思再去打扰她了,要不你去上一趟南楼秀阁吧,问她晚上要不要睡过来。问不问是我们的事情,来不来就是她的事情了。我去婉儿居,找婉儿。我有些问题,想要去找她说说。”
李仙惠有些担扰的抚了一下秦霄的脸:“老公,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佳心事重重哦?莫非朝堂之上又发生了棘手的大事么?”
“没有,你别多心了。”
秦霄站了起来,拉着李仙惠一起起身:“走吧,我们一起去后院。”
李仙惠明白,秦霄肯定是遇上麻烦的心事了,只是不愿意提起。这些事情,就让他与精钻朝政的婉儿说去吧,哎,我终是没用,帮不得他什么……
婉儿居的溪水凉亭上,上官婉儿焚了一鼎避蚊清香的檀香,素手如云的拂弄着古筝琴弦,一阵幽扬的曲调四下飘溢。玉兔东升,枝影斑驳,映在花容月貌的婉和脸上,更添一丝神秘与妩媚。正在心里暗暗的低骂那个恶作剧的坏男人,却听到背后一阵熟悉的脚步响,不由得心中就笑骂起来:有胆量呀,居然还敢来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