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多名北海军骑兵抵达破庙的时候,时间刚过巳初,也就是上午九点多一点。带队的副连长找了个山坳先将大队人马隐蔽,然后就派了几个士兵前往破庙侦察。
不到半个时辰,一士兵就跑回来报告,说那些叫花子还在。副连长留下几个人看马,随后就带着其他人出发。到了破庙门口,他将手下分成两拨,让一个排把守住后院的各处出口,自己带着另一个排直接来到了后院门口。过了一会,当他从步话机里得知所有人全部就位,便抬手朝天来了一枪。
“砰!”
枪声回荡在不大的院子里,树枝上的积雪都被震的簌簌洒落,屋内的乞丐们都被吓了一跳,心说大过年的,谁跑这破庙里放炮仗来了?
“里面的人都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数十下,不出来就开枪了!所有人双手抱头走出来!敢反抗的,一律格杀勿论!”
几个乞丐闻声急冲到窗根前,透过草帘上的缝隙往外张望,谁知这一看,全都大惊失色,两股战栗,有个家伙都更是直接被吓尿了,一股腥臊气在屋里开始飘荡。
炕上的乞丐头脸色骤变,也凑到窗前向外查看,只见院子里或站或蹲着至少二十多个身穿白色披风的人,全都手持“火枪”,在那黑洞洞的枪口下面居然还带着把雪亮的“匕首”。ŴŴŴ.BiQuPai.Com
乞丐头脑袋里嗡的就是一下,两耳轰然作响,整个人都不会了。这特么可不是什么官差衙役,而是让清廷闻风丧胆的北海兵!
话说戏班众人和垂柳村村民的突然离开,固然引起了他的警觉,但他仔细一琢磨,也没太过当回事。之所以会这么想,主要是因为带清官府历来的“过年封印”制度。
清代的封印制度承袭自明代,钦天监会在上一年确定下一年的封印日期,并在颁布天下的《时宪书》里说明。差不多从康熙早期开始,封印的时间被确定在了腊月十九、二十、二十一这三天,而开印办公的时间则要等到来年的正月二十。
虽说封印期内遇上军务、灾情和人命案都要予以处理,地方官不得耽搁,不过对于人命案来说,首先得有人报官举证才行;至于一般小偷小摸的案件根本没人管,全要等开印之后再说。
乞丐头自以为之前的案子做的天衣无缝,又想着今天是大年三十,就算是新朝官府查案,有什么事也会过了年,官差才不会出城几十里跑这破庙来呢。他和手下商量后决定,等雪停了再拿着抢劫来的钱财各自跑路。
问题他哪知道啊,因为四县之地刚打下来几个月,越是过年,各地军管会越是不敢掉以轻心;而且北海镇的体制和带清完全不同,从来都没有过年封印的规矩!
“老大,咋办?”
乞丐头眼珠飞速转了转,对几个手下轻声道:“嚎!”…
他话音刚落,屋内的一群乞丐就开始叫唤上了:“官爷,冤枉啊!俺们就是群花子,借这破庙躲几天风雪.”
“大老爷行行好吧!俺们啥犯法的事都木干过啊!”
乞丐头趁着这工夫,飞速的掀开土炕的一角,接过手下递来的几个包袱,一股脑儿的塞了进去,随即用炕砖盖好,撒了点土在上面,然后用破席子盖了,再抱起一堆干草盖在上面,最后才将自己的破烂铺盖压上。这土炕因为烟道堵了,一直都没生火,拿来藏东西正合适。
“砰!”外面的北海军根本不废话,对天又开了一枪,随后就开始报数:“十、九、八”
这一下,屋里的乞丐们都被吓蔫了,求饶嚎丧的也都不敢再吱声。乞丐头也没辙了,外面几十杆“火枪”呢,而且他们所在的西厢房西边根本没窗户,想跳窗户逃跑都没戏。他眼珠飞速转了转,对屋内众人低声急语道:“嘴都严点!他们没证据,不敢拿咱怎么样。只要能熬住,过几天就能出来!”
一众乞丐听了,都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乞丐头见状,这才用沙哑的嗓门喊道:“官爷!俺们出来!出来!”
外面的北海军等了片刻,看到草帘子终于动了,最先伸出来的是一只手,随后便是一个衣衫褴褛,趿拉着双破棉鞋的家伙。
此时离门口最近的士兵向右侧让了两步,一指身后的空地大喝道:“双手抱头!蹲那儿!”
那乞丐颤颤巍巍的刚走过去蹲下,两名北海军就扑了过来,将他一只胳膊从肋下向后一背,另一只胳膊从脖梗子后面绕过去,然后用黑色的塑料手铐套在两只手腕上一勒,来了个“苏秦背剑式”。那乞丐疼的叫唤了一声,一屁股便跌坐在了地上。之后,其他乞丐也跟着鱼贯而出,全都跟第一个一样的姿势,被拷了起来。
众乞丐此刻无不心中骇然,要知道这种捆人的方法一般都是衙门里的老捕快才用的,专门用来锁拿那些大盗重犯。一般人犯被这么捆上后,只要绳子系的牢靠,犯人很难挣脱;而且用这种方式捆人还有个好处,双臂被控制住了,就算逃跑也跑不快。
“去把那两个捕快带进来。”带队的副连长等所有乞丐都被捆了,便让手下去外头叫人。
不多时,两名穿着便装短打棉服,头戴毡帽,腰里还别把着铁尺的家伙走进了院子。当看到一地七扭八歪的叫花子,其中一位的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笑容。甭说了,这捆人的法子就是他的主意!
话说明清时代的“捕快”群体其实是两类人,分别被称为“捕役”和“快手”。捕役专司缉盗,类似于后世的刑警,设有总捕头、捕头、捕役以及白捕,其中白捕就是临时工;快手虽然有时也会协助捕盗,可他们的主要责任是征粮。两者虽然经常会被合称为捕快,但绝不是一回事。…
由于宁海州军管会里暂时没有擅长捕盗破案的人,所以昨夜接到哨卡报告后,便临时从城内征召了两名曾当过捕快的人。两人中年纪大一些的叫曹贵福,三十出头,曾经是捕头;另一人叫郭玉,今年才十九,以前是捕役。
曹贵福在宁海州很有名,此人善于缉捕盗贼,通过观察人的形迹,常常能够发现一般人难以发现的破绽。郭玉是个愣头青,只不过承袭了他父亲的位置,又使了银子,这才年纪轻轻当上了捕役。
别看清代捕快的社会地位不高,一年的工食银才六两,可自来都是奇货可居的职业;而且很多秘密教门的头目都是出自捕快群体,比如林爽文,还有之前被徐寿南审出来的段文经。
在登州府这样海贸发达的地方,且不说什么抄抢家私、豢贼分肥的下流勾当,单是每月默认收取的规费和陋规,一个捕役每年就能到手几百两银子,捕头和总捕头能拿到上千两。
曹贵福和郭玉这两人在捕快里名声还算可以,当然该拿的钱也拿,但不干坏良心的事;比如欺男霸女和贼捕坐地分赃就从不沾惹。